门锁合上的轻响还没散尽，苏然已经靠在楼道的墙壁上。冰冷的瓷砖贴着后背，才让她稍微稳住颤抖的指尖。楼道声控灯在她的喘息中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眼前的台阶，一级级延伸向下，像没有尽头的隧道。
她没有真的去找朋友。手机里翻遍了联系人，却发现此刻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深夜投奔的人。那些平日里热络的闺蜜，要么早已结婚生子，要么远在他乡，成年人的世界，连崩溃都要选好时间和场合。
最后她在小区对面的快捷酒店开了房间。刷卡进门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陌生的床，陌生的窗帘，连空调遥控器的触感都带着疏离。她踢掉鞋子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水晶吊坠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宇发来的消息：“然然，你在哪？我去找你。”
她看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躺了多久，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苏然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她突然想起家里的阳台，这个时间阳光应该刚好落在她种的多肉上，林宇总是吐槽她把花盆摆得乱七八糟，转头却会偷偷给它们浇水。
胃里空荡荡的，她换好衣服下楼买早餐。街角的豆浆店已经开了门，热气腾腾的蒸笼冒着白汽，老板笑着问：“还是要甜豆浆加茶叶蛋？”
苏然愣了一下才点头。以前每个周末的早上，林宇都会绕远路来这家店，买她喜欢的甜豆浆，自己喝咸的，说这样刚好互补。那些习以为常的温暖，如今却成了扎在心里的刺。
回到酒店房间，手机屏幕上堆满了林宇的消息，从一开始的焦急询问，到后来的道歉和解释，最后是长长的语音，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们过去的事，说大学时在图书馆为了抢一个座位拌嘴，说第一次约会时他紧张到打翻奶茶，说求婚那天藏戒指的盒子差点掉进湖里……
苏然没有听。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包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昨晚出门时只带了手机和钱包，此刻却像是要搬离一个住了很久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中午时分，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门开的瞬间，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也没有林宇的身影。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那件黑色风衣已经被挂回衣架，衣角的褶皱被抚平了，浅棕色的卷发不见踪影。茶几上放着她常用的马克杯，里面是温着的蜂蜜水，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林宇的字迹：“我去公司请假，等你回来。”
苏然走到卧室，衣柜门敞开着，林宇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左边，右边是她的位置，裙子和衬衫按颜色排列，一如往常。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摆成一排，瓶身上没有落灰，显然是被人擦拭过。
走到阳台，她的多肉果然被搬到了阳光最好的位置，泥土是湿润的，叶片饱满有光泽。晾衣绳上挂着他们的床单被罩，风一吹轻轻晃动，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家的味道。
可这熟悉的一切，此刻却让她感到陌生。就像一幅精美的画被撕开又强行拼合，虽然看不出明显的裂痕，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完整。
她走到书房，林宇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是未关闭的文档。她没有刻意去看，目光却被桌面的照片吸引——那是他们去年在海边拍的合影，她穿着白色长裙，林宇穿着花衬衫，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背景是湛蓝的大海和洁白的云朵。照片边缘被人摩挲得有些发白，显然是被经常翻看。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林宇打来的电话。苏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铃声自动挂断，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阳光慢慢移动，从地板爬到沙发上，暖洋洋地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想起七年前，林宇在图书馆第一次跟她说话，问她借一支笔，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想起毕业那天，他在宿舍楼下等她，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说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她；想起他们搬进这个家的第一天，两人趴在地板上组装书架，累得满头大汗却笑得停不下来……
这些记忆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伸手去触碰，却只剩下一片虚无。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林宇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然，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过来：“然然，你回来了？我买了你喜欢的……”
话没说完，就被苏然打断了。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清晰：“林宇，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林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保温桶“咚”地一声放在茶几上，里面的汤洒出来一点，在玻璃桌面上晕开小小的痕迹。他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却没说出一个字，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客厅分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苏然坐在明亮的这边，林宇站在昏暗的那边，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谁也没有跨过。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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