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一段时间？”林宇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看着苏然平静的侧脸，阳光在她鼻尖投下细小的阴影，那双曾经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湖面。
保温桶里的排骨汤还在散发着热气，是他早上特意去菜市场买的筒骨，炖了三个小时，加了苏然喜欢的玉米和胡萝卜。可现在那香气飘在空气里，却显得格外多余，像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苏然没有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的木纹：“嗯，彼此都需要时间想清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今天会搬走。”
“搬走？”林宇猛地上前一步，膝盖撞到茶几，发出沉闷的响声，“然然，我们可以好好谈，不用走到这一步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恳求，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苏然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眶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可那点心疼很快就被衬衫领口的口红印、风衣上的卷发、餐厅照片里的笑容覆盖，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林宇，这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是信任碎了。就像摔碎的杯子，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林宇的肩膀垮了下去，他后退一步靠在电视柜上，双手插进头发里。阳光照在他凌乱的发梢上，能看到几根新生的白发。这个曾经在她面前永远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竟显得如此狼狈。
苏然别开视线，起身走进卧室。衣柜里的衣服还按照颜色排列着，她的裙子和他的衬衫挨在一起，亲密得像从未有过嫌隙。可伸手去拿衣架时，指尖却在半空停住了。那些挂在一起的衣服，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她从衣柜顶层翻出行李箱，是去年他们去旅行时买的，米白色的外壳，上面还贴着机场的行李贴。拉链拉开时发出“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叠衣服的动作很慢，指尖触碰到熟悉的布料，每一件都能勾起一段回忆。那件蓝色的针织衫，是林宇在她生日时送的，说衬她的肤色；那条牛仔裤，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街买的，他笑她穿起来像小短腿；还有那件灰色的卫衣，袖口都洗得发白了，却舍不得扔，因为是他穿过的……
林宇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沉默地收拾行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道歉的话、挽回的话、解释的话，在苏然决绝的背影面前，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酸涩的哽咽。
苏然把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只是去短途旅行。可当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相框时，动作却停住了。那是他们的合照，在大学的银杏树下，他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笑得一脸灿烂，金黄的落叶落在他们的发间。
相框的边缘被摩挲得光滑，这是她每天睡前都会看的照片。此刻看着照片里年轻的笑脸，苏然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把相框轻轻放进箱子的夹层里，用围巾裹好，像是在保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收拾到一半时，手机响了。是公司的同事，问她下午的会议资料准备好了没有。苏然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我今天有点事，请个假，资料已经发你邮箱了。”
挂了电话，她看着只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突然觉得很累。原来离开一个住了三年的家，离开一个爱了七年的人，是这么耗力气的事。
林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喝点水吧。”
苏然没有接，继续往箱子里放护肤品。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帮你收拾吧。”林宇把水杯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想去拿她手里的面霜，却被苏然避开了。
“不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我自己来就好。”
林宇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默默地收回了。他站在旁边，看着苏然把一件件属于她的东西放进箱子，那些曾经填满这个家的痕迹，正在一点点被剥离。书架上她喜欢的言情小说，床头柜上她惯用的台灯，阳台上她养的多肉植物……每拿走一样，这个家就空旷一分。
行李箱渐渐满了，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苏然用力拽了几下，指尖都泛白了也没拉上。她有些烦躁地跺了跺脚，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行李箱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林宇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来吧。”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熟悉的温度。苏然像触电般缩回手，背过身去抹眼泪。林宇没有再碰她，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箱子里的衣服调整好，然后轻轻一拉，拉链“咔嗒”一声合上了。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苏然把行李箱立起来，扣上密码锁。密码是他们的纪念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改掉。
“我走了。”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
林宇跟在她身后走出卧室，看着她拿起玄关的背包和外套。鞋柜上放着的情侣拖鞋，一只蓝色一只粉色，此刻孤零零地并排摆着，像两个沉默的符号。
苏然换好鞋，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钥匙我放在鞋柜上了。”
门开了又关上，发出“咔嗒”的轻响。这一次，没有再打开。
林宇站在空荡荡的玄关，看着鞋柜上那串熟悉的钥匙，阳光从猫眼透进来，在钥匙上投下细小的光斑。他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行李箱滚轮划过楼道地面的声音，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寂静里。林宇抬起头，看着这个突然空旷下来的家，阳光依旧明亮，家具依旧整齐，可属于苏然的气息，却正在一点点消散，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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