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推开储藏室的门时,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浮动,像被惊扰的星子。苏然抱着纸箱的手顿了顿,鼻尖下意识地皱了皱:“你家居然还留着这么多旧东西?蜘蛛网都快结到天花板了。”
“我妈总说万一用得上,”林宇笑着去开灯,暖黄的光线漫过堆叠的纸箱,在墙壁上投下参差的影子,“她说这是生活的底气,日子过着过着,总会有需要旧物的时候。”他弯腰挪开最外面的纸箱,露出里面用防尘布盖着的老式缝纫机,“这是我外婆传下来的,我妈说当年就是用它给我缝的襁褓。”
他们是趁着周末来帮林宇母亲整理换季物品的。储藏室在老房子的后院,平时很少有人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苏然蹲下身翻最底层的纸箱,指尖触到硬壳封面时顿住——是本边角磨损的相册,红色封面上烫金的“青春纪念册”字样已经斑驳。
翻开第一页,少年林宇穿着蓝白校服,在学校的香樟树下笑得露出虎牙,胸前别着“运动员”的红色号码布。背景里的教学楼还带着红砖的纹路,和她记忆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这是高二的运动会,”林宇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在照片边缘,声音温柔得像落进湖面的雨,“你那天穿了白色连衣裙,站在终点线给你们班同学加油,马尾辫晃得我都没心思跑步了。最后一百米我满脑子都是‘快点跑完就能去给她递水’,结果差点摔在跑道上。”
苏然的耳尖微微发烫。她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刘海,吹得终点线的彩带猎猎作响。是有个穿红色运动服的男生跑过终点后,红着脸递给她一瓶冰镇汽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手指。原来那时他就注意到自己了,原来那瓶汽水不是偶然。
纸箱深处露出个褪色的帆布包,带子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印着的大学logo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苏然把包拖出来,拉链咔啦作响,里面装着林宇大学时的笔记和课本。她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今天在图书馆看到穿白衬衫的女生,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金粉。”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她大学时常用的笔记本图案一模一样。
“你偷看我?”苏然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指尖轻轻点在那个笑脸图案上。
林宇挠了挠头,耳后泛起淡淡的红:“不是偷看,是……不小心记住了。”他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灰尘,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轻轻一颤,“那时候总觉得你离我很远,像星星一样,只能远远看着。你去图书馆我就假装查资料,你去食堂我就故意晚点去打饭,其实都是想多看看你。”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轻轻交叠。苏然突然想起上周她感冒住院,林宇在病床边给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整条不断开,那时她就觉得,这个男生的温柔藏在细枝末节里,像藏在旧物里的时光,悄悄积攒了好多年。
“林宇,”她轻声开口,指尖轻轻划过笔记本上的笑脸,“你知道吗?大三那年校庆,我在公告栏前找我们班的合影,有个男生帮我够到了最高处的相框,他踮脚的时候书包带滑下来,我帮他扶了一把,他身上有淡淡的肥皂味,和你现在身上的味道一样。”
林宇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苏然亮晶晶的眼睛,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碎片突然拼凑成完整的画面——那天她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扎着低马尾,指尖碰到他书包带时,他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原来那时她也记住了他,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遇见,其实都是藏在时光里的伏笔。
苏然又从纸箱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里面装着林宇高中时的奖状和信件。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用圆珠笔写的数学公式,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写有“加油”的牌子。
“这是高三模考后你掉在走廊的,”林宇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追了半层楼想还给你,结果你拐进教室就没再出来。我怕弄丢,就一直夹在数学笔记本里。”
苏然拿起便利贴,指尖抚过那些略显稚气的字迹。她记得那天考砸了数学,趴在走廊栏杆上哭了很久,回教室时慌慌张张的,连笔记本都没拿稳。原来那时他就跟在身后,原来他连一张小小的便利贴都珍藏了这么多年。
储藏室的门还开着,风带来院子里月季的香气,混着旧物的味道,酿成温柔的气息。林宇伸手握住苏然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在他掌心慢慢暖了起来。阳光穿过窗户,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下一把金色的星星。
旧物在纸箱里安静地躺着,承载着未曾说出口的心事。而新的故事,正在他们相握的指尖,在这个飘着花香的午后,悄悄开始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属于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