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兰是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门口“传送”的。
她找了个最角落的座位,点了杯最便宜的美式——苦得像中药,但至少能让她脑子清醒点。
周围都是敲键盘的白领,咖啡香混着打印机的油墨味,跟写字楼里的气息没差多少,反而更让人憋得慌。
“赶紧进去吧。”她摸了摸口袋里发烫的南瓜籽,心里默念。
眼前的景象一换,熟悉的泥土味立刻涌了上来。
还是那片院子,草比昨天又少了点,大概是系统自动清理的。蓝兰深吸一口气,刚想去找老黄,脚步突然顿住了。
院子正中间,凭空多了棵半大的树。
不是她种的枣树苗,是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的,树干上还长着几个树瘤,看着得有几十年树龄了。树荫底下凉快得很,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
最奇的是,树下还摆着块青石板,被磨得光溜溜的,像老家村口那几块供人歇脚的石头。
“这又是……”蓝兰走过去,手刚碰到槐树的树干,脑子里就冒出个画面——小时候夏天特别热,她总跟小伙伴们趴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写作业,外婆坐在旁边纳鞋底,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蝉鸣声能吵死人,可现在想起来,却比任何白噪音都让人安心。
“系统,这树是……”
“检测到宿主对‘休憩空间’的强烈需求,结合童年记忆生成‘老槐树休憩区’。”电子音平平淡淡的,“触摸树干可触发‘静心效果’,缓解焦虑情绪。”
蓝兰试着靠在树干上。凉凉的触感从后背传过来,刚才在会议室憋的那股火气,竟然真的顺着树干溜走了,心里堵得慌的感觉也松了不少。
“行啊你,还挺懂我。”她对着树干笑了笑,干脆盘腿坐在青石板上。
刚坐定,就听见“咯咯”的叫声。老黄从鸡窝里探出头,看见她,扑腾着翅膀跑了过来,围着她的裤腿转圈圈。
“饿啦?”蓝兰从地上揪了片嫩草叶,递到老黄嘴边。老黄啄了两下,嫌弃地扭过头,冲着鸡窝的方向又叫了两声。
蓝兰跟着它走过去,才发现鸡窝旁边多了个小陶罐,里面装着金灿灿的小米——跟外婆家喂鸡用的陶罐一模一样。
“可以啊,连饲料都给备上了。”她抓了把小米撒在地上,老黄立刻低头啄了起来,吃得欢实得很。
看着老黄吃饭的样子,蓝兰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昨天在会议室被王扒皮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给一只“假鸡”喂小米。
可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荒唐,反而特别踏实。
她又走到门口看了看,竹匾里的南瓜干好像又多了点,枣树苗也抽出了两片新叶。昨天拔草的空地上,菜苗长得更高了,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这个破家园,好像真的在一点点变好。就像……她自己一样。
蓝兰蹲在菜苗旁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叶子上的露珠。冰凉的水珠沾在指尖,让她想起小时候跟外婆去地里摘菜的场景。那时候天刚亮,露水打湿裤脚,凉飕飕的,可看到挂满露珠的青菜,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你们可得好好长啊。”她小声说,“等长大了,我就……”
就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总不能真指望这些“假菜”能填饱肚子吧。
可心里却隐隐有点期待。
正愣神呢,手心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感。不是南瓜籽的温度,是从菜苗那边传过来的。
蓝兰低头一看,差点惊掉下巴——刚才还只有手指高的菜苗,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窜了窜,叶子也舒展开了不少,看着更精神了。
“我靠,这是喝了生长剂啊?”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菜苗就那么安安稳稳地立在那儿,确实比刚才高了一截。
电子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宿主对作物生长的正向期待,触发‘生长加速’效果。家园作物生长速度与宿主积极情绪关联。”
“积极情绪还能当化肥使?”蓝兰乐了,“那我天天对着它们笑,是不是能明天就吃上青菜?”
电子音:“理论上可行,但需持续稳定的积极情绪输入。”
“得,当我没说。”蓝兰撇撇嘴。天天对着菜苗笑?她怕是得先疯了。
不过……刚才那股子积极情绪是真的。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小苗,她好像真的没那么烦了。
至少现在不用想王扒皮的臭脸,不用改那破方案,不用琢磨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凑。
她走到老槐树下,重新坐回青石板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上弹出好几个消息,都是小梅发来的:“兰姐,王扒皮刚才在办公室摔杯子了,说你故意给他难堪”“甲方那边好像有点不高兴,说我们不重视他们的项目”“兰姐你别担心,我帮你把方案先理了理,等你回来再改”。
蓝兰看着消息,心里暖了暖,给小梅回了句:“谢了,等我回去请你喝奶茶。”
放下手机,她摸了摸口袋,手指突然碰到个硬硬的东西。不是南瓜籽,是个更小、更圆的颗粒。
她掏出来一看,愣住了。
是颗种子。比南瓜籽小一圈,黑褐色的,表面坑坑洼洼的,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是啥?”蓝兰捏着种子翻来覆去地看,“系统,你给我发的新道具?”
电子音没反应。
她把种子放在手心搓了搓,没发热,也没发光,看着就像颗普通的野草种子。
“难道是我昨天拔草的时候不小心带回来的?”她皱着眉想了半天,还是没印象。
这颗种子看着有点年头了,壳硬得很,指甲掐都掐不动。蓝兰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山上玩,捡到过类似的种子,外婆说那是野栗子的种子,埋在土里能长出小树苗。
“野栗子树?”她嘀咕了一句,“种出来能结栗子不?”
虽然不知道这颗莫名其妙的种子是哪儿来的,但既然出现在口袋里,估计跟这个家园脱不了关系。蓝兰走到枣树苗旁边,用手挖了个小坑,把种子埋了进去,又浇了点从屋檐下接的雨水。
“不管你是啥,先种着吧。”她拍了拍土,“长不出来就算了,长出来……就当给我做个伴。”
种完种子,她又在院子里转了转。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叶子沙沙响,老黄在旁边慢悠悠地啄着米,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
蓝兰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居然有点犯困。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浪费时间”了。以前就算休息,脑子里也全是工作,要么就是刷手机刷到眼睛疼,从来没有安安静静地待着,听风声,看树叶。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吵醒了。摸出来一看,是条短信,银行发的,提醒她这个月的房租已经扣了。
看到那条短信,蓝兰才猛地想起,自己还在“翘班”。
她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
“老黄,我走了啊。”她跟老黄挥了挥手,“还有你,小树苗,好好长。”
老黄抬起头,“咯咯”叫了两声,像是在跟她告别。
蓝兰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回去”。
再次睁开眼,星巴克的咖啡已经凉透了,美式的苦味更重了。周围的人换了一波,还是一样的忙碌,一样的行色匆匆。
她拿起桌上的方案,翻了两页。还是觉得狗屁不通,但心里的火气却没那么大了。
不就是改方案吗?改就改呗。
不就是王扒皮吗?大不了就跟他吵一架,再大不了,就不干了。
她蓝兰,又不是离了这份工作就活不了。
蓝兰端起凉透的咖啡,一口气喝了大半。苦得她皱紧了眉头,但咽下去之后,却觉得心里那点犹豫和害怕,好像也被这苦味冲没了。
她把方案塞进包里,站起身,往写字楼的方向走。
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进去买了包糖,橘子味的,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
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蓝兰突然想起家园里的南瓜干,还有那颗刚种下的陌生种子。
也许,事情真的会慢慢变好呢?
她咬着糖,抬头看了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但这一次,蓝兰没觉得刺眼。
她挺直背,走进了那栋她曾经无比厌恶,却又不得不暂时停留的写字楼。
只是口袋里的那颗南瓜籽,好像比刚才更暖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