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兰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空气都像凝固了。
王扒皮不在,估计还在哪个角落打电话骂人。格子间里的同事们都低着头,键盘敲得飞快,但蓝兰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偷偷往她身上瞟。
小梅冲她使了个眼色,嘴型比了句“加油”。
蓝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刚打开电脑,王扒皮就从外面回来了,脸拉得老长,路过她工位时,故意“哼”了一声,声音大得全办公室都能听见。
蓝兰假装没听见,点开了那份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方案。
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看得她眼睛疼。张总的助理把她的方案改得面目全非,加了一堆华而不实的词儿,什么“赋能”“闭环”“生态链”,看得蓝兰一头雾水——这玩意儿写出来,有人能看懂吗?
“蓝兰。”王扒皮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蓝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王总。”
“张总助理把修改意见发你了吧?”王扒皮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人家都帮你改了大半了,你下午把剩下的弄完,下班前给我。”
“下班前?”蓝兰皱了皱眉,“现在已经两点了,这方案至少还得改三四个小时……”
“那是你的事。”王扒皮打断她,“谁让你上午旷工的?自己耽误的时间,自己补回来。我可告诉你,这项目要是黄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耳朵却竖得老高。
蓝兰攥了攥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确实旷工了,没什么好辩解的。但王扒皮那副嘴脸,还有那句“你承担得起责任吗”,像根刺似的扎在她心上。
她在这家公司干了三年,没日没夜地加班,项目出问题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被推出去背锅的;项目做成了,功劳全是王扒皮的。现在就因为她上午请了半天假,就得被这么刁难?
口袋里的南瓜籽突然热了一下,像个小小的暖宝宝,顺着掌心往心里钻。
蓝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抬头看着王扒皮,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好,我尽量。”
王扒皮大概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愣了一下,大概是准备好的一肚子骂人的话没处使,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点。小梅偷偷给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蓝兰回了个“没事”,关掉聊天窗口,开始对着方案发呆。
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似的在眼前爬,张总的助理改的那些内容,逻辑混乱,前后矛盾,还不如她原来的版本。这哪是修改意见,分明是添乱。
她揉了揉太阳穴,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刚才在星巴克喝的那杯凉咖啡,现在开始找后账了。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南瓜籽。
暖暖的温度还在,好像比刚才更热了点。
她突然有点想回那个家园了。
想坐在老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发呆,想听老黄“咯咯”的叫声,想闻闻院子里的泥土味。
哪怕只是待几分钟也好。
蓝兰看了看四周,王扒皮进了办公室,同事们都在各忙各的。她悄悄把椅子往桌子底下挪了挪,挡住别人的视线,心里默念了一声“进去”。
眼前的景象一阵模糊,再睁眼时,熟悉的泥土味和草香涌了上来。
还是那个院子,阳光比刚才在现实中看着暖多了。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晃悠,老黄卧在鸡窝里打盹,一切都慢悠悠的,跟外面那个快节奏的世界像是两个极端。
蓝兰走到老槐树下,刚想坐下,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间破木屋的门,好像变了。
以前是扇掉漆的木板门,歪歪扭扭的,推一下能掉下来半块木屑。可现在,门板好像被重新刷过了,虽然还是旧,但颜色匀了不少,门环也换成了个铜的,看着亮闪闪的,像外婆家那扇老木门上的。
她走过去,试探着推了推。
“吱呀——”
门开了。
屋里的变化更大。
以前黑黢黢的,墙角结着蜘蛛网。现在居然亮堂了不少,屋顶破洞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补上了,阳光能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地上的灰尘少了很多,她之前修好的那张木桌旁边,多了个小板凳,也是用旧木头做的,看着眼熟——跟她小时候在老家坐的那个一模一样。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个土灶台。
以前是黑黢黢的,锅里全是垢。现在灶台被擦得干干净净,黄泥的颜色露了出来,锅里也亮晶晶的,像刚洗过。灶台旁边还多了个小水缸,里面盛着清澈的水,旁边放着个葫芦瓢,也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蓝兰走到灶台前,摸了摸锅沿,干干净净的,还带着点温热。
电子音:“检测到宿主在现实中持续承受压力,对‘庇护所’的需求增强,触发‘家园基础功能升级’。当前解锁‘简易厨房’模块。”
“庇护所……”蓝兰喃喃地说。
原来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这个破木屋,已经被她当成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了。
她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点水,倒进锅里。水很清,能看见锅底的纹路。她找了找,灶台上居然还有一盒火柴,和一小捆干柴。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学着外婆的样子,把干柴塞进灶膛,划了根火柴。
“擦”的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舔着干柴,发出“噼啪”的响声。 warmth从灶膛里传出来,烘得她脸颊暖暖的。
蓝兰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柴火了?
在城里,做饭要么用电饭煲,要么用燃气灶,哪里见过这样活生生的火苗?小时候在外婆家,冬天就靠这个灶台取暖,她总喜欢蹲在旁边,看外婆添柴、炒菜,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味,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锅里的水慢慢热了,冒出丝丝热气。蓝兰突然想起,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早就饿了。
她往锅里看了看,空空的。
“要是有碗面条就好了。”她随口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灶台上突然多了个小布包。蓝兰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面粉,还有个鸡蛋,旁边居然还有一小撮盐和一瓶香油。
“我靠!”蓝兰惊得差点把布包扔了,“系统你这是开了小卖部啊?”
电子音没理她,但蓝兰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南瓜籽好像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惊讶。
她看着那袋面粉,突然来了兴致。
她小时候跟外婆学过擀面条,虽然手笨,但勉强能做成。
说干就干。她舀了点面粉倒进盆里(盆也是突然出现在灶台上的,跟变魔术似的),磕了个鸡蛋,加了点水,开始和面。
面粉有点粗,大概是自家磨的那种,不像城里买的那么细腻。但揉在手里,暖暖的,带着点麦香。
和面是个体力活,蓝兰揉得胳膊都酸了,才把面团揉得光滑。她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案板也是凭空出现的),用擀面杖慢慢擀开。
擀面杖是木头的,有点沉,跟外婆家那个一模一样。她擀得歪歪扭扭的,面片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但她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擀着,听着灶膛里柴火“噼啪”的响声,闻着面粉的香味,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把面片切成面条,下到已经烧开的水里。水“咕嘟咕嘟”地冒泡,面条在里面翻滚着,很快就熟了。
蓝兰舀了点面汤,加了点盐,滴了几滴香油,盛在那个破碗里。
白花花的面条,飘着几滴香油,看着不怎么样,但闻着特别香。
她端着碗,走到门口,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呼呼啦啦地吃了起来。
面条有点硬,盐放多了点,可蓝兰觉得,这是她来城里三年,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热汤下肚,浑身都暖和了,刚才改方案的烦躁,王扒皮的刁难,好像都被这碗热汤冲得一干二净。
吃完面,她把碗洗干净,放回灶台上,又添了点柴,让灶膛里的火慢慢烧着。
她走到院子里,看了看那棵刚种下的陌生种子。土好像松动了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土里冒出了个小小的绿尖。
“你也醒啦?”蓝兰蹲下来,对着那点绿尖笑了笑,“好好长,等你长大了,我就知道你是啥了。”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老黄从鸡窝里走出来,在她脚边蹭了蹭。
蓝兰摸了摸老黄的头,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也许,她不一定非得在那个写字楼里耗着。
也许,她可以换一种活法。
不一定非得回老家,但至少,可以不用过得这么累,这么委屈。
她可以租个带院子的房子,像张阿姨说的那样,种种菜,养养花。可以接点零散的活儿,不用看王扒皮的脸色。可以……活得像个人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院子里的野草似的,疯狂地长了起来。
蓝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该回去了。
方案还没改完,班还得上。
但好像……没那么难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慢慢变得像个“家”的院子,心里默念“回去”。
回到办公室,夕阳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子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键盘还是那个键盘,方案还是那个方案,但蓝兰的心情,却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她喝了口水,重新看向屏幕。那些乱七八糟的修改意见,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
她开始一点点地改,删掉那些华而不实的词,把逻辑理顺,加上自己的想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不快,但很稳。
王扒皮从办公室出来好几次,每次都想找茬,但看到蓝兰安安静静改方案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六点半,蓝兰把改好的方案发给了王扒皮。
没有期待,也没有忐忑,就像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她收拾好东西,跟小梅打了个招呼,准时下班。
走出写字楼,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好看得很。蓝兰抬头看了看,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南瓜籽,暖暖的。
明天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有个地方,永远为她开着一扇木门,门后面,有暖暖的灶台,有“咯咯”叫的老黄,还有一棵等着她回去看看的小树苗。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