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小小士兵

黑暗。

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包裹着顾思妍。

顾思妍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细碎的低语。

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把钝刀在刮擦她的耳膜。

她试图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十个...小小...士兵..."

断断续续的童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思妍在混沌中想起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那十个从书页里爬出来的黑色剪影，它们细长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向散发着霉味的书页深处。

顾思妍不...

顾思妍这不可能...

她的意识在抗拒，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无法动弹。

下坠感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疼痛从后脑勺炸开，仿佛有人用锤子狠狠敲击她的头骨。

顾思妍呃啊！

顾思妍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刻又闭上眼睑。

她感到身下在摇晃，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到皮肤上。

海水的咸腥味混合着木头腐朽的气息钻入鼻腔。

赵铁又一个醒了的。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赵铁喂，你能坐起来吗？

赵铁我们需要清点人数。

顾思妍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这次她慢慢适应了光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渍的登山靴，然后是包裹在牛仔裤里的长腿。

她顺着往上看，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

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留着极短的板寸，左眉骨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表情介于烦躁和担忧之间。

顾思妍我...

顾思妍这是哪里？

顾思妍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艘木质小船上，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除了眼前的男人，船上还有其他人——

一个正在啜泣的年轻女孩，两个交头接耳的中年妇女，一个西装革履却满脸惊恐的胖子，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男子，一个肌肉发达的光头，以及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正在检查背包的大学生模样的男孩。

加上她和那个疤脸男人，一共九人。

不，顾思妍注意到船尾还蜷缩着一个白发老人，似乎仍在昏迷中。

顾思妍十个...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那首童谣。

顾思妍十个小小士兵...

赵铁什么？

疤脸男人皱眉。

顾思妍没什么。

顾思妍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种不祥的预感。

顾思妍我是说，我们一共有十个人。

顾思妍这是哪里？

顾思妍你们是谁？

张教授我也想知道。

金丝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声音冷静得有些异常。

张教授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实验室做研究，突然眼前一黑，醒来就在这艘船上了。

苏小小我、我在逛街...

年轻女孩抽泣着说，她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穿着可爱的粉色连衣裙，但现在裙摆已经被海水打湿，皱巴巴地贴在腿上。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西装胖子叫林德，是个商人。

两个中年妇女是姐妹，李红和李芳。

光头自称阿泰，是健身教练。

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叫陈默。

金丝眼镜是大学讲师张教授。

疤脸男人叫赵铁，拒绝透露职业。

年轻女孩叫苏小小。

至于顾思妍自己...

顾思妍我是顾思妍，S大的民俗学研究生。

她简短地介绍，没有提及那本诡异的《黑童谣汇集》和最后看到的恐怖景象。

李红那个老人呢？

李红指着船尾。

正当众人犹豫要不要叫醒老人时，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苏小小看前面！

苏小小尖叫着指向远处。

顾思妍转头，呼吸瞬间凝滞。

一座笼罩在灰雾中的岛屿正缓缓从海平面浮现。

岛上矗立着一栋哥特式古堡，尖顶如同利剑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整座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即使隔着这么远，顾思妍也能感觉到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赵铁我们得划过去。

赵铁不容置疑地说，抓起船桨。

赵铁在海上漂着不是办法。

没有人反对。

顾思妍注意到这艘船既没有引擎也没有帆，只有几支破旧的木桨。

她和陈默、阿泰一起帮忙划船，其他人则负责保持船身平衡。

随着距离拉近，岛上的细节逐渐清晰。

悬崖陡峭，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黑色，像是被大火烧过。

古堡的窗户大多破碎，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靠近的不速之客。

最令人不安的是，顾思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些窗口后面移动，但每当她定睛看去，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小小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苏小小紧紧抓着船沿，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船靠岸时，那个昏迷的老人终于醒了。

他自称姓吴，是退休的历史老师，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同样一无所知。

沙滩上的沙子是诡异的暗红色，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踩在碎骨头上。

顾思妍走在队伍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岛上寂静得可怕，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赵铁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赵铁突然停下，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屏住呼吸。

顾思妍顺着赵铁指的方向看去，在通往古堡的石阶上，隐约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张教授可能是岛上的居民。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

张教授我们得寻求帮助。

林德居民？

林德在这种鬼地方？

林德擦着额头的冷汗，西装已经被汗水浸透。

林德我看更像是...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古堡方向传来。

古堡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

李芳我不去！

李芳突然尖叫起来，转身就要往海边跑。

李芳我要回去！

陈默船不见了。

陈默冷静地指出。

众人回头，果然，那艘小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更诡异的是，海水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数百米，露出布满尖锐礁石的海床。

李红这不可能...

李红喃喃自语。

李红才几分钟...

顾思妍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她想起《黑童谣汇集》扉页上那句话：

"完成所有童谣，或永远成为故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