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与旧案卷
> 林小海对着苏芮的警校成绩单倒吸冷气：“徒手攀绳纪录保持者？战术射击满分？”
> 赵大坤把老花镜推到头顶，从旧案卷堆里拎出一沓：“喏，先学学怎么跟卖菜大妈唠出骗子线索！”
> 苏芮抱着发黄的《社区走访心得》如捧圣旨，指尖拂过扉页潦草签名——陈默。
> 窗外蝉鸣撕扯着暑气，她忽然抬头：“陈所，303那家的女儿…我能去看看吗？”
> 档案柜的阴影里，陈默擦枪的动作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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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科里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混合着消毒水喷雾和淡淡酸菜味的诡异气息。林小海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被他强行“净化”过的空气报警器，确认它的绿灯稳定亮着，才长长舒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投向电脑屏幕。
屏幕上打开的，是市局内网传过来的新警员档案。页面最上方，证件照里的苏芮穿着笔挺的警校常服，扎着利落的低马尾，眼神明亮锐利，嘴角微微抿着，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英气。林小海滚动着鼠标滚轮，目光扫过一行行履历信息，嘴里啧啧有声。
“啧啧…警校综合成绩排名第一…优秀毕业生…嘉奖三次…”他一边看一边小声念叨，鼠标箭头停在了体能技能那一栏。下一秒，他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卧…卧槽？！徒手攀绳15米纪录保持者？！战术应用射击移动靶——满分？！近身格斗对抗赛女子组——冠军？！这…这姐们儿是警校毕业的还是特种部队退役的啊？！”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凑近屏幕仔细确认了一遍那几个刺眼的数据和称号，感觉自己的技术宅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因为常年伏案而略显单薄的胳膊，再想想照片里苏芮那张明艳但绝不柔弱的脸，一股莫名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小林子！嘀咕什么呢？”赵大坤那洪亮的嗓门在门口响起。他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搪瓷缸踱了进来，缸口还冒着热气。他显然已经迅速从刚才“泡面外交”的尴尬中恢复过来，恢复了老民警的从容派头，只是看林小海的眼神还带着点“你小子差点闯大祸”的余威。
“坤叔！你快来看！”林小海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屏幕，语气激动，“这新来的苏芮！这成绩！简直非人类！徒手爬15米绳！枪枪十环！格斗冠军！咱所里…不，咱分局！还有能打过她的吗？”他脸上写满了“这姑娘以后会不会成为所里武力担当”的惊叹号。
赵大坤凑过去，眯起眼睛看了看屏幕，脸上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那浓黑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他慢悠悠地啜了口浓茶，咂咂嘴：“嗯，不错。警校的尖子嘛，没两把刷子能行？” 他放下搪瓷缸，走到旁边一个堆满了各种卷宗、落了一层薄灰的旧铁皮文件柜前，拉开最下面一个吱呀作响的抽屉。
一阵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混合着灰尘扑面而来。赵大坤皱着眉，在里面扒拉了半天，嘴里嘟囔着：“放哪儿了呢…我记得就这一摞…” 终于，他拎出了一沓用旧牛皮纸绳捆扎得整整齐齐、边角已经磨损卷曲、纸页泛着明显岁月黄渍的文件卷宗。
他拎着这沓沉甸甸的旧卷宗，像拎着一块陈年的砖头，踱回林小海的桌子旁，“咚”的一声，把这“砖头”墩在了苏芮那份闪闪发光的电子档案旁边。新旧对比，触目惊心。
“喏！”赵大坤把老花镜推到头顶，露出光亮的额头，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那沓旧卷宗，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近乎语重心长的调侃，“光会爬绳子打枪可不够。在咱海棠派出所，想当好片儿警，得先学会这个！”他拍了拍那沓旧卷宗，震起一小片浮尘在阳光里飞舞，“学学怎么跟菜市场为了三毛钱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妈唠嗑，唠着唠着就把偷她钱包的小贼给唠出来！学学怎么从棋牌室老大爷抱怨隔壁狗叫太吵的闲话里，听出楼里可能藏着个搞传销的窝点！学学怎么让街角修鞋的老王头心甘情愿给你当‘线人’，连他家耗子昨儿晚上从哪家厨房偷了根腊肠都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那捆发脆的牛皮纸绳。纸绳应声而断。他翻开最上面一本卷宗。纸张已经发黄发脆，上面的钢笔字迹因为墨水洇染而显得有些模糊，记录的日期赫然是十几年前。内容琐碎得惊人：某年某月某日，走访东区张记粮油铺，老板反映最近有生面孔频繁购买大量米面油，形迹可疑（后查明系传销窝点囤货）；某年某月某日，与西巷李老太聊天，得知其近日接到“孙子出事”电话，情绪异常（成功阻止一起冒充公检法诈骗）；某年某月某日，调解南街王、刘两家因排水沟引发的纠纷，耗时三小时，最终达成和解协议…字里行间，充满了市井烟火气和最基层的智慧。
“看见没？”赵大坤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甚至有些啰嗦的记录，“这才叫真功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人说人话，见鬼…呃，反正就是得会唠！把根扎在街坊邻居的炕头灶边，事儿才能办到点子上！光会打枪？那是特警队的活儿！在咱这一亩三分地，这个——”他又重重拍了拍那堆旧卷宗，“才是硬通货！”
林小海看着那堆散发着霉味和岁月气息的“硬通货”，又看看屏幕上苏芮那闪着金光的“徒手攀绳15米”，表情复杂，感觉像是武林高手被塞了一本《家常菜谱》，有点懵，又有点莫名的敬畏。
赵大坤从那堆旧卷宗里，精准地抽出一本相对没那么破旧、封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社区走访经验汇编（初稿）》的册子。这册子是用普通的A4纸打印后简陋装订的，页边已经卷起，一看就是内部流通的“土教材”。他把册子递给一直安静站在旁边、认真听着他们对话的苏芮。
“小苏啊，”赵大坤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点长辈的关照，“别嫌旧，也别嫌土。这都是咱们海棠所，一代代片儿警用脚底板子磨出来的真东西！特别是这本，”他点了点那本蓝色封面的册子，“里面有些走访的心得体会，还有点小窍门，你先拿着看看，入个门儿。万丈高楼平地起，咱先把地基打牢靠了！”
苏芮双手接过那本薄薄的、甚至有些简陋的册子，动作郑重得如同接过一份沉甸甸的任命书。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封面上。册子很轻，纸张粗糙，但捧在手里，却有种奇异的厚重感。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拂过有些发毛的封面边缘，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扉页。
扉页是空白的，只有右下角，用黑色墨水笔签着一个名字。那字迹并不算特别工整，带着点行书的洒脱，却又透着一股内敛的锋芒，力透纸背——
**陈默。**
苏芮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在那遒劲的笔画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能想象出，写下这个名字的人，在整理这些琐碎却至关重要的社区经验时，是怎样的专注和投入。这潦草的一笔，仿佛给这本不起眼的册子，盖上了一枚沉甸甸的印章。
窗外，盛夏的蝉鸣不知疲倦地撕扯着灼热的空气，一声高过一声，像无数把小锯子，切割着午后的宁静。派出所老旧吊扇的嗡鸣、林小海敲击键盘的嗒嗒声、赵大坤啜饮茶水的唏溜声，都在这片蝉鸣的海洋里沉浮。
苏芮捧着那本带着陈默签名的《社区走访心得》，静静地站在技术科略显拥挤的空间里。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崭新的警服肩章上投下几道明暗交错的光痕。她低着头，目光似乎还停留在扉页那个名字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就在这片被蝉鸣统治的、有些燥热的安静里，她忽然抬起了头。那双明亮清澈、带着初生锋芒的眼睛，越过林小海凌乱的电脑屏幕，越过赵大坤手中冒着热气的搪瓷缸，精准地投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正站在办公室与走廊交界的档案柜阴影里。他背对着这边，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正专注而细致地擦拭着一把警用配枪。金属部件在布料的摩挲下，发出轻微而规律的、令人心安的沙沙声。夕阳的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背影轮廓，肩胛骨的线条在薄薄的衬衫下清晰可见，充满了沉静的力量感。
苏芮的目光落在那专注擦拭枪械的背影上，清亮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蝉鸣和室内的各种声响，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和某种笃定：
“陈所。”
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预兆地顿住了。
那块白布停留在冰冷的枪管上。陈默的背影在档案柜的阴影里凝固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头，仿佛那两个字带着某种重量，需要短暂的时间去承接。
苏芮顿了顿，迎着那凝固的背影，继续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303那家的女儿…张晓雨。我能…跟您一起去看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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