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节目组的面包车已经在村口突突突地喘气。
今天的任务牌贴在村委会的黑板上，粉笔字写得歪歪扭扭——“邻里互助挑战”，规则是每组随机抽取一户村民的“待办清单”，帮村民完成农活或家事，完成度最高的队伍能获得村民窖藏的十年陈酿米酒，据说喝一口能暖到脚后跟。
马依岚啃着村民给的红薯干，听导演念清单时眼睛直发亮：“帮王大爷晒秋粮、给李奶奶挑水、替张婶腌萝卜干……这活儿我熟！精神病院每周都有‘帮厨日’，腌咸菜、晒被子、劈柴火，我样样是一把好手。”
沈听寒正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耳廓时顿了顿，低声说：“别大意，村民的活儿看着简单，实则讲究多。”
林薇薇今天穿了件浅棕色的工装外套，裤脚卷到脚踝，露出纤细的脚踝，手里拎着双胶鞋，见了沈听寒就笑：“听寒哥，我特意查了腌萝卜干的秘方，放多少盐、晒几天太阳都记下来了，等会儿肯定能帮张婶做好。”
马依岚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记秘方？林前辈这是把腌萝卜干当化学实验做？张婶要的是家常味，不是实验室的精确配比。”
林薇薇的脸瞬间红了，捏着胶鞋的手指紧了紧：“马依岚，做事讲究方法，你总凭着一股子蛮劲，怎么可能做好？”
“蛮劲比装腔作势强，”马依岚抓起墙角的扁担，“至少我不会把张婶的萝卜切成纸片子——腌咸菜得带点嚼劲，不是让你练刀工。”
抽清单时，红队抽到了“帮王大爷晒秋粮”，蓝队抽到了“替张婶腌萝卜干”。王大爷家的院子堆着半仓玉米和谷子，金黄的玉米棒子挂在房檐下，像串着的小太阳。王大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他们来，咧开没牙的嘴笑：“闺女小伙，麻烦你们把这堆谷子摊开晒晒，别让潮气捂坏了，晚上我给你们做红薯粥。”
马依岚撸起袖子就往谷堆冲：“沈影帝，你负责把谷子里的杂质挑出来，我来摊晒，争取晌午前弄完。”
沈听寒拿起大爷递的木叉，学着大爷的样子翻动谷堆，谷粒从木叉缝隙漏下来，像撒了把碎金子。马依岚则把摊开的谷子扫得平平整整，每隔半小时就用木耙翻一次，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家院子干活。
王大爷看得直点头，对屋里的老伴喊：“老婆子，你看这闺女，比咱村二丫还能干！”
蓝队那边，张婶家的院子已经堆了半筐白萝卜。林薇薇拿着菜刀比划，把萝卜切成细条条，薄得能透光。张婶在旁边纳鞋底，看了两眼就皱起眉：“闺女，萝卜干得切粗条，晒出来才有嚼头，你这切得跟面条似的，晒完该成萝卜丝了。”
林薇薇脸一红，赶紧换了把刀，结果切着切着就切歪了，有的粗有的细，像群歪瓜裂枣。张哲蹲在旁边帮忙洗萝卜，洗着洗着就把萝卜掉进水桶里，溅了林薇薇一裤腿的水。
“你能不能小心点！”林薇薇拔高了声音，“这点活儿都做不好，还指望能赢？”
张哲的脸也红了，喏喏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马依岚帮王大爷翻完第三遍谷子时，听见张婶家的吵声，凑过去看了眼，见林薇薇把切坏的萝卜全扔进了垃圾桶，忍不住喊：“林前辈这是败家呢？切坏的萝卜削削还能腌，扔了多可惜！张婶，我帮你弄吧。”
张婶正愁得慌，赶紧点头：“那敢情好！这闺女看着就利索。”
马依岚挽起袖子走进张婶家，捡起垃圾桶里的萝卜，拿刀把坏的部分削掉，切成拇指粗的条，放进大盆里撒盐搓揉，动作快得像在跳舞。“腌萝卜得先杀水，”她边搓边说，“盐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发苦，少了易坏，全凭手感——就跟做人似的，得有个度。”
张婶看得直点头：“可不是嘛！过日子哪能像做算术题，非得一分不差？”
林薇薇站在旁边，看着马依岚熟练的动作，脸白得像没晒过的萝卜，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晌午时分，红队已经帮王大爷把秋粮晒得平平整整，谷粒泛着油亮的光。王大爷舀了瓢新收的小米，非要塞给他们：“这米熬粥香，带回去尝尝。”
蓝队的萝卜干才刚腌上，张婶捏了根尝了尝，皱着眉说：“盐放多了，有点苦。”
最终评比时，王大爷举着红队的牌子喊：“这闺女帮我晒的粮，颗颗干爽，我投红队！”张婶也跟着点头：“红队的闺女腌萝卜有家常味，比那按秘方做的强。”
红队赢了十年陈酿，马依岚抱着酒坛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沈影帝，晚上咱就着红薯干喝两盅？”
沈听寒看着她沾着谷糠的脸颊，掏出帕子替她擦掉，低声说：“少喝点，免得醉了耍酒疯。”
傍晚收工，两人坐在王大爷家的门槛上，分吃一块烤红薯。红薯的甜香混着秋粮的谷香，暖得人心头发烫。马依岚咬着红薯，突然说：“沈听寒，你说咱这算不算‘过家家’？晒粮、腌菜，跟真两口子似的。”
沈听寒的耳尖“腾”地红了，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地上：“别胡说……”
“我没胡说，”马依岚指着房檐下的玉米，“你看这玉米，挂得整整齐齐，多像过日子的样子。”
沈听寒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她咬红薯的样子拍了张照。照片里她嘴角沾着红薯泥，眼睛望着房檐下的玉米，阳光落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
他给照片起名：吗喽的暖。
回去的路上，马依岚抱着酒坛子，沈听寒帮她提着装小米的布袋子。路过张婶家时，见林薇薇正把腌坏的萝卜干倒进垃圾桶，张婶在旁边叹气：“多好的萝卜，白瞎了……”
马依岚突然停下脚步，对张婶喊：“张婶，明儿我来帮你重新腌！保证酸脆爽口！”
张婶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给你留着最新鲜的萝卜！”
林薇薇站在原地，看着马依岚和沈听寒并肩走远的背影，突然蹲在地上哭了——她第一次发现，有些东西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比如马依岚身上那股子扎根在泥土里的烟火气，她学不来。
而马依岚没看见，沈听寒握着布袋子的手紧了紧，袋子里的小米晃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替他说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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