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成绩单的傍晚,风里已经带了秋的凉。宋星河捏着那张印着双第一的纸,指尖被边角硌得发红——池夏的物理比他高了两分,总分却平了,老师笑着说“这是要绑着拿奖学金”时,池夏在他耳边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下学期分个胜负。”
他还攥着纸往池夏怀里蹭了蹭,说“才不跟你分”,那会儿夕阳正把两人的影子黏在公告栏上,暖得像块化不开的糖。
走到巷口时,池夏忽然停了脚,指尖攥了攥他的手:“我送你到楼下?”
宋星河摇头,仰脸看他眼里的光:“不用啦,我妈说今天炖了汤,让我早点回。”他晃了晃手里的成绩单,“要给她报喜呢。”
池夏点头,却没松开手,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后颈的标记——临时标记的淡红还没褪,雪松味混着晚风漫过来,让他心里软乎乎的。“晚上给我发消息。”池夏捏了捏他的耳尖,“汤好喝的话,明天我也来蹭。”
“才不给你蹭。”宋星河笑着挣开手,转身往楼道跑,跑两步又回头,看见池夏还站在原地望着他,校服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他朝对方挥了挥手,才蹦蹦跳跳地进了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盏,昏昏暗暗的。宋星河摸黑往上爬,心里还念着汤的香味——上周妈妈打电话说化疗反应轻了些,能下床炖汤了,他当时在电话里差点哭出来,池夏在旁边攥着他的手,说“等考完试就陪你去看阿姨”。
钥匙插进锁孔时,他还笑着喊:“妈,我回来啦!成绩单拿……”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客厅的灯亮着,却没往日炖汤的热气。妈妈常坐的藤椅空着,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个白瓷碗,里面的汤早就凉透了,上面结着层薄薄的油膜。奶奶蹲在藤椅旁,背对着他,肩膀抖得厉害,手里攥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是去年冬天妈妈给池夏织的,说Alpha冬天怕冷,要织厚点。
“奶奶……”宋星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成绩单“啪”地掉在地上。
奶奶猛地回头,眼里的泪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星星……你妈她……下午走的,走的时候还攥着你的照片呢……”
后面的话宋星河没听清。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蝉在叫。他慢慢走到藤椅旁,伸手碰了碰椅面,还是温的,像妈妈刚起身没多久。桌上的汤碗边放着张纸条,是妈妈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星星,汤要趁热喝,跟池夏好好的。”
最后那个“的”字,笔尖顿了很久,墨点晕开一大片。
宋星河蹲下来,把脸埋在藤椅的靠垫里。靠垫上还有妈妈常用的茉莉香,淡淡的,是他从小闻到大的味道。他想喊“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靠垫上,砸在掉在地上的成绩单上,砸在奶奶哽咽的哭声里。
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砰”地推开。
“星星!我听奶奶说……”池夏的声音闯进来,带着喘,可看见客厅的样子时,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他看见掉在地上的成绩单,看见蹲在藤椅旁浑身发抖的宋星河,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宋星河慢慢抬头时,脸上全是泪,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看着池夏,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池夏……我没有妈妈了……”
池夏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把他紧紧搂进怀里。雪松味的信息素急急忙忙地漫过来,想裹住他,却怎么也压不住他身上突然乱起来的信息素——像被狂风卷过的线团,乱得缠在一起,带着绝望的冷意。
“我在。”池夏的声音也哑了,下巴抵在他发顶,一遍遍地说,“星星别怕,我在呢。”
怀里的人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泪浸透了池夏的校服前襟,凉得刺骨。池夏抱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发抖,从指尖到肩膀,抖得停不下来。
窗外的天黑透了,风卷着梧桐叶敲在玻璃上,沙沙地响。客厅里只有奶奶的哭声,和宋星河埋在池夏怀里压抑的呜咽。
池夏轻轻拍着他的背,指尖插进他发间,用自己的信息素一点点安抚他乱成一团的气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抱着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就像妈妈纸条上写的,要跟池夏好好的。
他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