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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仪若珩3

心仪若珩

““天亮前,朕要在太和殿登基。” 果亲王掸了掸常服上的灰,转身往外走,“告诉熹贵妃,让她带着皇后在果亲王府等着,新朝不需要垂帘听政,朕封她为太后,但需要她看着朕 —— 别走了四哥的老路。”

铅灰色的云压在檐角,太和殿的金砖地缝里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被宫人用香灰草草掩过。新皇正抬手按了按宽大的龙袍领口,玄色的十二章纹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 这龙袍穿在他身上似乎大了半号,袖口空荡荡地晃着。

阶下的文武百官跪得七倒八歪,一半人袍角还沾着泥,显然是被强行押来的。左侧的老臣们低着头,花白的胡须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右侧几个年轻些的武将却跪得笔直,甲胄相撞的脆响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陛下,该受百官朝贺了。” 太监总管的尖嗓子劈了个叉,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他手里的笏板歪着,显然没料到登基大典会在这个时辰 —— 离四大爷下传位诏书 还不到三个时辰。

新皇没应声,反而转头看向殿角。四大爷被两个侍卫按着跪在那里,明黄色的龙袍被扯得歪斜,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见新皇看过来,他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在金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果亲王,你这个乱臣贼子!朕待你不薄,你竟敢……”

“太上皇怕是气糊涂了。” 皇上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臣弟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 您自己沉迷丹药,不理朝政,百官叩阙三个月求您退位,您装聋作哑。昨天夜里养心殿走水,可不是臣弟放的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那些瑟缩的身影,突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再说了,您当年能从九龙夺嫡里杀出来,难道就容不得别人学您一招半式?”

这话像块冰锥,戳得四大爷猛地噎住,喉咙里嗬嗬作响,竟气得晕了过去。

“抬下去吧,” 新皇挥挥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别让太上皇在这儿碍眼。”

侍卫拖着四大爷往外走时,他腰间的玉佩撞在门槛上,“啪” 地碎成两半。

阶下突然响起一声哭嚎:“陛下!您不能这样啊!祖制!这是谋逆啊!” 是户部尚书,他瘫在地上,老泪纵横。话音刚落,吏部尚书突然站出来,手里举着本翻得卷边的《会典》:“陛下三思!外藩使团三日后就到,若见我朝‘君臣失仪’,定会借故寻衅,边关刚安稳两年……” 他身后几个花白胡子的老臣立刻附和:“尚书大人说得是!祖制不是摆设,是保江山的规矩!”

赵武已换上禁卫统领的铠甲,站在丹陛左侧。听着这此起彼伏的 “祖制” 声,他手按刀柄,指腹碾过冰凉的刀柄纹路,铠甲的铁片随着动作轻轻摩擦,“咔啦”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这声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附和的老臣们声音顿了顿 —— 谁都认得这铠甲上的锈迹,是当年跟着果亲王在雁门关拼杀时留下的,此刻穿在新皇身边,比任何呵斥都更有分量。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阶下,见吏部尚书身后有个年轻的主事悄悄往殿门挪,手已摸到门框,立刻对身侧的侍卫抬了抬下巴。那主事刚迈出半步,就被两个侍卫从后面按住,嘴巴被捂住,连挣扎的声响都没发出来。

新皇低头看着他,缓缓走下丹陛,龙靴踩在金砖上,一步一响。他在老尚书面前站定,弯腰拾起地上的朝珠,那串东珠被冷汗浸得发潮。

“祖制?规矩?” 他掂了掂朝珠,突然松手,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祖制和规矩没教过您,去年黄河决堤时,该怎么让灾民不饿死?祖制也没说,军机处的折子堆成山,太上皇却在圆明园练仙丹,该怎么办?”

他直起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穿透殿宇的穿透力:“从今天起,朕的话,就是新的规矩。”

说这话时,他攥着龙袍前襟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 袖口空荡荡地晃了晃,像在提醒他:三个时辰前,他还只是 “果亲王”,此刻却要撕碎哥哥守了几十年的规矩。阳光漏进殿角,照在他手背上那点朱砂印泥(盖诏书时溅的),红得像血,他突然想起四大爷被拖走时,铁链在金砖上拖出的刺耳声。

说罢,他转身走向龙椅,玄色龙袍扫过散落的东珠,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阳光终于从云缝里漏下一缕,正照在他身后 —— 甄嬛扶着鎏金柱站在那里,鬓边的珠花微微颤动,眼神却沉静得像深潭,见新皇看来,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阶下的哭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甲胄摩擦和粗重的呼吸声。新皇在龙椅上坐下,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碾过冰凉的龙纹扶手,忽然对殿外扬声道:“传旨,废黜殉葬旧制,所有先帝后宫嫔妃,愿回家的给路费,愿留宫的养起来 —— 别学某些人,死了都要拉着活人垫背。至于熹贵妃,封为太后,果亲王妃全(全雅仪)氏,封为皇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话音落时,殿外的风突然卷着雨星闯了进来,吹得丹陛两侧的幡旗猎猎作响。跪在最前排的几个武将,悄悄挺直了腰板。

三天后,太和殿巳时,鎏金的日晷指针刚过巳初,太和殿的铜鹤香炉里飘着三缕沉水香,却压不住满殿的喜气。全雅仪穿着一身簇新的凤袍站在丹陛之下,石青色的翟鸟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只是她微微攥着袍角的手,暴露了几分不自在 —— 这凤冠太重,压得她脖颈有些发僵,身后是她的陪嫁宫女小桃。小桃偷偷拽了拽她的袍角,她却转头冲小桃眨了眨眼,露出点练剑时的飒劲

新皇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那个当时在祈福寺门前跳剑舞霓裳只想为父亲伸冤的姑娘,现在却凤冠霞帔,做了皇后,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笑。此刻却被太后按着规矩,一步步走到了御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果亲王妃全氏,性资敏慧,淑慎端良,上承宗庙,下顺民心,特册封为后,钦此 ——” 太监总管的尖嗓子刚落,全雅仪还没反应过来,在玩弄朝服下的东珠,太后笑着推了她一把:“傻孩子,接旨谢恩啊。”

她这才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清亮得像敲铜锣:“臣妾…… 谢陛下隆恩!”

新皇走下丹陛,亲自扶起她,顺手替她拨正歪了的凤钗:“别紧张,这皇后之位,不要你天天对着账本叹气,也不用你学那些掐尖吃醋的本事。” 他从太监手里接过凤印,塞进她手里 —— 那枚赤金镶宝石的印玺沉甸甸的。

“你的职责简单得很。” 就是监督朕,要是朕哪天学了太上皇的样子犯糊涂,你就揪着朕的袖子骂醒 —— 这皇后,就是替天下百姓着想的皇后,别让规矩变成害人的枷锁。”

殿外的廊下,赵武正指挥侍卫将旧宫灯换成新制的琉璃灯。烛火透过琉璃照进来,在金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听见殿内传来老臣们倒吸冷气的声音,那动静比当年在灾区听灾民哭嚎更刺耳,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 方才透过窗缝,他看见全雅仪接过凤印时,指腹下意识摩挲着印玺边缘,那动作和当年在王府缝棉衣时,她捏着针尾试松紧的样子如出一辙。

那时她蹲在草席上,针扎破了指尖,也只是往嘴里吮一口,继续飞针走线,说 “灾民等不起”;此刻她捏着凤印,指节泛白,显然也没把老臣们的目光放在眼里。

“…… 就是替天下百姓着想的皇后,别让规矩变成害人的枷锁。” 新皇的话音刚落,殿内就响起一阵骚动。

这话一出,阶下瞬间安静了。老臣们攥着朝珠的手紧了紧,显然没听过这样的 “封后训话

全雅仪眨了眨眼,指尖先碰了碰凤冠上的珍珠 —— 冰凉,像极了当年在祈福寺雨里的剑鞘。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抬手就把凤冠往旁边太监手里一塞:“这样舒坦多了!”这凤冠又大又沉重,累死本宫了!

这动作太突然,阶下老臣们倒吸一口凉气时,她已经掂了掂凤印:“去年在京郊帐棚,我见过给宫里绣凤冠的绣娘,十根手指九根缠着布条,说是被金线扎的。她们一辈子绣龙绣凤,自己却连粗布棉衣都穿不上。” 她眼神扫过内务府总管,“所以这凤冠,我戴不惯 —— 它重到绣娘们的手压不起来,我本宫看,不要也罢了。”

话音刚落,太后从侧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件绣着五谷丰登纹样的霞帔,亲自给她披上:“好孩子,这才是咱们新朝的皇后 —— 不是困在储秀宫算月钱,是能跟着陛下一起,让百姓锅里有米、身上有衣的人。”

全雅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霞帔,又抬头望了望身边的新皇,突然抬手把凤冠往旁边太监手里一塞,:“这样舒坦多了!”但她塞凤冠的手顿了顿 —— 刚才老臣们攥紧朝珠的样子,她看见了。但指尖触到霞帔上 “五谷丰登” 的针脚(太后绣的),又把那点犹豫压了下去:“舒坦了,才好做事。” 新皇注意到她耳尖有点红,悄悄用龙袍袖子碰了碰她的胳膊,像在说 “没事”。 她又掂了掂凤印,突然对着阶下朗声道:“从今天起,所有宫女如果不愿意在宫中伺候,可以自行出宫,御前总管会给足你们盘缠,让你们出宫后也能安居乐业,愿意留在宫里的,内务府会根据你们喜欢的花朵做几只绒花簪子和玉簪子,就算给你们的礼物,以后这宫中没有宫女。”“娘娘!” 内务府总管突然跪爬两步,额头冒汗,“宫女户籍都在‘宫籍司’,私放等同于‘脱籍’,按律要治罪的!而且…… 她们出去了,衣食住行怎么办?万一流落街头,岂不是让百姓说新朝‘放而不管’?” 阶下几个老臣立刻点头:“总管说得是!皇后娘娘三思!”

全雅仪扬了扬凤印:“户籍?本宫让宗人府新设‘民籍处’,三天内办妥;衣食?刚才说的盘缠,加一倍,够她们租三个月房子、学门手艺。” 她瞥了眼总管,“你要是办不好,就去手艺坊跟宫女们一起学做绒花 —— 正好让你知道,‘管’不是把人锁起来,是让他们活得像样。”

新皇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朗声大笑:“准奏!”赵武,你就跟着皇后,把这‘民籍处’和‘手艺坊’办扎实了 —— 办不好,朕也罚你去学做绒花。”赵武从廊下走进殿内,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声清脆:‘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娘娘所托。’

殿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凤印与龙玺的影子在金砖上挨在一起,像极了往后要一起走的路 ——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有踏踏实实地,往百姓期盼的方向去。廊外的风更紧了,吹得宫灯剧烈摇晃,光影在他身后忽明忽暗。远处的打更人不知何时换了调子,那 “咚咚” 声里,竟带着点改朝换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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