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控制室的每一寸空间。张砚之的手指还贴在邵语桐冰冷的手背上，监测仪发出的滴答声仿佛成了他心跳的倒数。
手机震动第七次传来时，他终于抽出被汗水浸湿的掌心。来电显示“母亲”两个字，在漆黑中泛着幽蓝的光。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耳边却响起邵语桐刚才微弱的呢喃：“它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打火机突然点燃，火苗跳动在他紧绷的指间。跃动的光影掠过邵语桐的脸，苍白得像是褪色的照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嘴唇干裂开几道纹路，连呼吸都轻得像是要消散在空气里。
张砚之将戒指盒塞回口袋，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俯身托起邵语桐的后颈，感觉到她瘦得几乎只剩骨架。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镇定剂正一滴滴渗入她的血液。
“撑住。”他的声音发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邵语桐没有回应，只有监测仪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张砚之猛地转身，背靠着病床。脚步声不快不慢，带着某种刻意的节奏，让他想起训练营里的教官巡逻时的步伐。
“备用电源启动倒计时：00:10:00。”
机械女声在空荡的厂房里回响，天花板角落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晕笼罩整个房间。赵逸尘的目光扫过医疗仪器，发现输液泵上有个微型显示屏正在闪烁——药物流速从每分钟2毫升变成了5毫升。
他扯断输液管，但针头已经扎进邵语桐的手背。药水顺着断口滴落在地板上，泛起诡异的泡沫。
“你果然还是没忍住。”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上次那个战术服男人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我说过别碰它。”
张砚之将邵语桐往身后藏了藏，摸到她手腕处的淤青。那些深紫色的痕迹像是被人反复掐出来的，边缘发青，中间发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碾出来的，嘶哑又沉重。
男人笑了笑，眼神落在邵语桐脸上：“她在你心里，到底值不值得你陪葬？”
张砚之没说话，手指慢慢收紧。戒指盒硌得他手心发麻，但他清楚地记得邵语桐接过戒指时的笑容——那不是假装的。
“走吧。”男人转身往外走，“给你十分钟。”
张砚之抱着邵语桐跟上去，监控屏幕全部熄灭，只有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红色数字：00:09:37。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张砚之低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第一张是他们幼儿园午睡的照片。他和邵语桐手牵手躺在小床上，照片下方标注着“接触时长：182分钟”。
第二张是小学春游，他们在山顶并肩看日出。旁边写着“情绪同步率：89%”。
第三张是初中毕业典礼，他替邵语桐擦掉眼泪。备注写着“分离焦虑指数：极高”。
越往前走，照片越新。最近一张是他送邵语桐回家，两人站在路灯下的剪影。右下角写着“成功率97%，建议推进婚恋模拟”。
张砚之的脚步停住了。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直到痛感压过胸口翻涌的情绪。
“这些都是真的？”他问男人。
男人没回头：“你父亲说过，最完美的数据永远来自最真实的感情。”
张砚之继续往前走。某张照片背后用红笔写着“失败样本：邵语桐拒绝配合实验”。另一张则是邵语桐独自坐在咖啡厅流泪的画面，时间标注是五年前——他离开那天。
“所以那天……她其实知道？”张砚之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机场等你？你以为你们重逢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巧合？”
张砚之的拳头砸在墙上，铁皮墙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想起自己离开前夜，邵语桐说要见他最后一面，却被他以太忙为由推脱了。
照片墙的尽头，有一张泛黄的纸条贴在玻璃上：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你已经意识到真相。但记住，有些爱是真的，即使它被利用了。”
字迹很熟悉，是邵语桐的。
张砚之的眼眶发热，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梦中挣扎。
“她还活着吗？”他问。
男人沉默了几秒：“药物会让她昏迷十二小时，之后……就看你自己了。”
张砚之咬紧牙关，加快脚步。监控室就在前方，但当他冲进去时，却发现所有设备都已关闭，只有一台老式打印机还在运作。
一张照片缓缓吐出来。
是邵语桐和张母并肩而立的画面，背景是邵家老宅。张母眼角有颗泪痣，和记忆里完全一致。
“你终于明白了一切。”张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砚之猛然转身，看到她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人制服袖口露出的徽章，和十五年前车祸现场捡到的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张砚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张母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邵语桐脸上：“我只想保护你。”
“保护我？”张砚之冷笑，“所以把我当实验品？把她当筹码？”
张母叹了口气：“你父亲临终前说，‘别相信任何人’。可我还是信了他一次，结果……差点害了你。”
张砚之抱紧邵语桐，感觉她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
“还有五分钟。”男人提醒道。
张母看了眼手表：“跟我走，我可以救她。”
“然后呢？”张砚之盯着她，“再让我活在另一个谎言里？”
张母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动摇。她伸手想碰张砚之的脸，却被他躲开。
“我不需要你的救赎。”他说，“我要的是她。”
男人看了眼电子钟：00:04:32。
张砚之抱着邵语桐冲出控制室，穿过最后一条走廊。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晨光刺破黑暗。
黑色轿车就停在门口。
车窗缓缓降下，张母的脸映在玻璃上，眼角的泪痣在晨曦中格外刺眼。
“你终于明白了一切。”她说。
张砚之没有理会，径直往车边走。保镖拉开后门，他小心翼翼地将邵语桐放进去。
就在他准备上车时，怀中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睛。
邵语桐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张砚之俯下身，听到她气若游丝地说：“戒指……还在你那里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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