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烧得慌

预备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嗡嗡回荡，像一只疲倦的蜜蜂。

敖丙的目光第三次，不受控制地扫过身旁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桌面上，哪吒那支画满了奇怪涂鸦的铅笔还斜斜地插在摊开的语文课本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桌角，压着半块没吃完的、已经有些干硬的桂花糕——那是早上敖丙看他没吃早饭，硬塞过去的。

可本该坐在这里大快朵颐或者呼呼大睡的那个人，却连影子都没见着。

一种细微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敖丙的心口。哪吒虽然顽劣，但很少这样毫无征兆地缺席。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忽然，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豆大雨珠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窗上，瞬间连成一片水幕，将远处的教学楼晕染成模糊的灰影。

敖丙的心猛地一紧。他几乎没经过思考，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抓起靠在墙边的伞，甚至没来得及跟老师请个假，就一头冲进了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校服外套，布料紧紧贴在背上，泛起一阵沁人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攥紧了伞柄，指节微微发白，先是跑向了哪吒常翻墙去玩耍的后山小径。泥泞的路上只有被雨水砸出的坑洼，不见人影。

“哪吒——！”

他又跑向校门外那家哪吒最喜欢的便利店，声音穿透雨帘，却被更大的雨声切碎、吞没。

雨水顺着他冰蓝色的发梢不断滴落，长长的睫毛上也挂满了细小的水珠，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晕眩。

时间在焦急的寻找中流逝，暮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缓缓漫了上来，街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而破碎的光晕。敖丙的嗓子已经喊得有些沙哑，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终于，在穿过一片老街区，快到河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时，他看见了那个蜷缩在树下、被雨水淋得透湿的熟悉身影。

哪吒蹲在粗壮的树根旁，怀里紧紧护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破烂的硬纸盒子，他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雨里，红色的短褂紧紧贴在身上，颜色深得发暗。

他听见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脸颊滚落。看见是敖丙，他下意识想扯开一个惯有的、满不在乎的笑，嘴角刚扬起，却在对上敖丙那双泛着明显红晕的眼眶时，瞬间僵住，所有嬉笑的表情都收敛得无影无踪。

“你到底去哪了？”敖丙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被雨水和情绪浸泡过的微颤，他快步上前，伸手去拉哪吒的胳膊。指尖触到的皮肤是一片惊人的冰凉，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哪吒被他拉起来，怀里的纸盒子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抿了抿唇，难得地没有顶嘴，只是小声嘟囔：“我看雨下大了……路边看到这个……怕它淋死了……”盒子里，一只瘦小的、同样湿漉漉的小奶猫怯生生地探出头，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

敖丙看着那一人一猫的狼狈样子，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将伞彻底倾向哪吒和那只纸盒，哑声道：“……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