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最后一门数学的收卷铃刚拖着刺耳的尾音落下，教室里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随即在后排炸开锅般的喧闹。哪吒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泄愤似的往桌角一扔，发出“啪”一声轻响，刚要起身，就被同桌李昀一把拽住了胳膊。

“哎哪吒！等等！最后那道立体几何大题，你最后算的体积得多少？我算的14√3，孙浩这厮非说是12√2！”李昀眉头拧成了疙瘩，指着隔壁组的方向，语气又急又不服。

顺着李昀指的方向，隔壁组的孙浩正举着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卷子，唾沫横飞地跟人比划：“绝对是12√2！你那辅助线画得就不对！连接方式根本不行，后面全错了！”

“放屁！”哪吒一听就炸了，刚压下去的那点考后烦躁瞬间被点燃，校服袖子往上一撸，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两三步就挤了过去，一把抢过孙浩的卷子，“你眼睛长后脑勺了？小爷我用参数方程设点，一步步算下来的，步骤比你脸都干净！你懂个屁的辅助线！你那才叫瞎连！”

“参数方程？这题能用参数方程？你蒙谁呢！”孙浩也不甘示弱，伸手就要把自己的卷子抢回来，手指差点戳到哪吒脸上，“你那方法肯定有漏洞！体积怎么可能那么大！”

“嘿！不服是吧？来来来，看小爷我怎么给你算！”哪吒火气上来，把自己的卷子“啪”地拍在桌上，抓过一支笔就在草稿纸上唰唰地写，“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设P点坐标（a cosθ, b sinθ, 0），Q点……”

两人瞬间脑袋顶着脑袋，挤在一张课桌上方，卷子和草稿纸被拍得砰砰作响。周围几个考完试正无聊的同学也立刻围了过来，有的伸着头看哪吒的步骤，跟着念叨“诶好像有点道理”；有的则帮着孙浩检查，“哪吒你这里积分上下限是不是设错了？”；还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赌打赌！谁错了谁包一周饮料！”

唾沫星子在阳光下乱飞，吵嚷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眼看孙浩急了，伸手就要去扯哪吒正在写步骤的草稿纸，哪吒手腕一躲，另一只攥紧的拳头青筋微显，眼看就要往前冲——

就在这时，他后腰处的校服衣领被人轻轻地、却不容忽视地拽了拽。

“哪吒。”

清泠泠的声音，像一股冰泉瞬间浇熄了燥热的火苗。哪吒暴躁地一回头，正对上敖丙那双平静无波的冰蓝色眼眸。敖丙手里还拎着两人的饭卡，指尖捏着卡片边缘，轻轻晃了晃。

“食堂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里脊，”敖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软乎乎的、耐心的调子，像在安抚一只奓毛的猫，“李师傅说今天量不多，再不去，恐怕就要卖完了。”

哪吒脖子还梗着，胸腔因为刚才的激动还在微微起伏，他撇撇嘴，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余怒，却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可是他先跟我抬杠！明明就是他错了！”

敖丙的目光扫过那边还在嚷嚷“就是12√2！”的孙浩，又落回哪吒脸上，稍微用了点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远离了那个混乱的中心。他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带着一种天然的说服力：“先去吃饭。答案明天早自习数学老师肯定会讲，现在争出对错，也不能立刻把分数改了，不是吗？”

他顿了顿，又朝那边争执的人群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圆场：“大家都先去吃饭吧，饿着肚子伤脑筋，更算不对了。”

哪吒瞥了眼敖丙亮晶晶的、带着细微劝哄意味的眼睛，又瞅了瞅那边脸红脖子粗、还在不依不饶的孙浩，心里那点好胜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散了大半。他最终悻悻地“哼”了一声，甩开孙浩又一次伸过来想理论的手，语气拽得二五八万：“算了算了！跟你这脑子争也没劲！浪费小爷时间！”

说着，他就顺势被敖丙拉着，转身往教室外走去。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冲着那群人喊了一嗓子：“都等着！明天上课听老师讲，看谁丢人！”

走廊里阳光正好，金灿灿地铺了一地，将刚才教室里的硝烟味都冲淡了不少。

敖丙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将其中一张饭卡塞到哪吒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哪吒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他看着哪吒还气鼓鼓的侧脸，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里含着笑，低声道：“别气了。是孙浩错了，他辅助线确实做错了，你用的参数方程虽然绕了点，但思路是对的，答案也是对的。”

哪吒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饭卡，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唰地亮了，像只被顺毛捋舒服了的大狗，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又强行压住，只是得意地哼了一声：“那当然！小爷我怎么可能错！”

可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却泄露了那点被认可后的开心和细微的窘迫。他一把将饭卡揣进兜里，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些，等着敖丙跟上，然后两人并肩，踩着满地的阳光，晃晃悠悠地朝着飘来饭菜香气的食堂方向走去。

刚才的争吵和答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