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跑

高三的周末，试卷和参考书几乎要淹没书桌。当哪吒终于在最后一张物理卷子上画上句号，他把笔一扔，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饱含痛苦的哀嚎：“啊——要死了！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了！”

旁边，敖丙刚整理好错题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眼底也带着一丝疲惫。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学习，让空气都变得滞重沉闷。

哪吒猛地坐起来，眼睛扫过窗外已然漆黑的夜色，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敖丙！我们出去跑步吧！”

“跑步？”敖丙微微蹙眉，“这么晚？”

“就是晚上才舒服！没太阳，人少，风凉快！”哪吒已经跳起来开始换鞋，动作快得像是怕慢一秒就会被习题再次封印，“再不出去透透气，我就要被‘牛顿第二定律’和‘之乎者也’给憋死了！快点快点！”

他不由分说地抓起敖丙的手腕，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河滨的步行道上。夜晚的河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彻底吹散了书房里的燥热和疲惫。路灯将昏黄的光线投下，拉长他们奔跑的身影。

哪吒像匹脱缰的野马，一开始冲得极快，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敖丙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和节奏，冰蓝色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喂！你快点啊！”哪吒跑出一段，又折返回来，绕着敖丙跑圈，气息因为刚才的冲刺而有些急促，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容，“跟个小老头似的慢悠悠！”

敖丙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长跑讲究节奏，不是你那样蛮冲。”话音刚落，他却突然稍稍加快了步伐，超过了哪吒。

哪吒一愣，随即笑骂一声：“嘿！挑衅是吧？”立刻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两人沿着河边你追我赶，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混合着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学习的压力、考试的焦虑、对未来的迷茫，似乎都随着汗水一点点排出体外，被夜风吹散。

跑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哪吒渐渐放慢了速度，胸口起伏着，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敖丙也调整呼吸，跑在他身侧。

“爽！”哪吒抹了一把汗，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河边传出去很远，“比憋在教室里写题爽一万倍！”

敖丙没说话，但微微扬起的嘴角显示着他的心情同样轻松了不少。

又跑了一段，哪吒实在有些累了，速度慢了下来，双手叉着腰喘气：“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

敖丙也停下脚步，气息只是稍微急促了些。他看着哪吒累得直不起腰的样子，递过去一瓶水：“刚才不是还很能冲？”

哪吒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流从嘴角溢出，混着汗水滴落。他喘着气，眼睛却亮得惊人：“你……你懂什么……我这叫……爆发力强！持久战……呃……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敖丙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走到河边的长椅坐下。晚风拂过汗湿的皮肤，带来阵阵凉意。远处城市的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河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有时候觉得，高考就像这看不到头的跑道。”哪吒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了些，带着点难得的认真，“憋着劲往前冲，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跑到想去的地方。”

敖丙看着河面破碎又重聚的灯光，轻声说：“但至少不是一个人跑。”

哪吒转过头，看向敖丙。路灯的光线柔和地勾勒着对方精致的侧脸，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汗水也浸湿了他的鬓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生动和……亲近。

“嗯。”哪吒应了一声，心里那点焦躁莫名地平复了许多。他忽然伸出手，用自己汗湿的胳膊碰了碰敖丙同样汗湿的胳膊，“喂，下次模考要是进步了，我们还来跑怎么样？”

皮肤相贴，温热而潮湿，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蓬勃生机。

敖丙没有躲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跑可以，但别又像今天一开始那样乱冲，容易抽筋。”

“知道啦知道啦！”哪吒笑嘻嘻地应着，心情莫名地雀跃起来。

休息够了，两人慢慢往回走。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像是被彻底洗涤过，变得清爽而明亮。

回程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哪吒故意踩着敖丙的影子玩，敖丙则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让他踩空。

夜风里，隐约传来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明天早上吃什么？” “……随便。” “那吃豆浆油条？” “嗯。” “帮我带一份？” “……自己买。”

学习的压力依旧在那里，未来的跑道依旧漫长。

但至少此刻，夜风清凉，身侧有人，汗水与喘息之间，他们找到了暂时的解压方程式。

这似乎，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