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擦落下最后一点粉笔灰，被哪吒随手搁在讲台边缘。他转过身，逆着稀疏下来的人流走回敖丙身边，动作自然地拎起敖丙桌上那个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书包。
“走了。”他声音里还带着点刚才调侃的笑意，却不再急躁，“再磨蹭，糖醋排骨是真没了。不过——”他拖长音调，瞥了一眼敖丙依旧泛红的耳尖，“青菜汤也行吧，反正某人得陪我喝。”
敖丙没反驳，只是默默站起身。那句“舍不得”还在他心头嗡嗡作响，像揣了一只振翅的蜂，搅得他心慌意乱，又泛起隐秘的甜。他低着头，跟着哪吒的脚步走出教室门。
预想中的冲刺没有发生。
哪吒走在他前面半步，脚步却放得异常平稳，甚至在下那道旋转楼梯时，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替敖丙挡开了后面一个急着往下冲的低年级学生。经过第四级台阶——那个传闻中的事故地点时，敖丙看见哪吒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那片略显暗沉的水磨石地面，他自己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更小心了些。
楼梯间依旧嘈杂，脚步声、笑闹声、饭盒碰撞声回荡不止。但他们两人之间，却像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一种心照不宣的安静笼罩着彼此。
走到楼梯拐角，光线稍暗处，哪吒忽然放慢脚步，等敖丙跟他并肩。他的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快速地、用指尖碰了一下敖丙的手背。只是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皮肤上却留下一点温热的痒。
“喂，”哪吒目视前方，语气故作轻松，耳根却有点红，“刚才说的……听见没？”
敖丙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舍不得”。那股刚压下去的热意又轰地涌上脸颊。他抿紧唇，胡乱点了点头，手指蜷缩起来，把那点转瞬即逝的触感紧紧攥住。
哪吒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不自在，猛地加快脚步：“快点儿！说不定还有希望！”
食堂人声鼎沸，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龙。糖醋排骨的窗口前队伍尤其壮观，眼看只剩下最后寥寥几份。
哪吒啧了一声，脸上掠过明显的失望，却站在原地没动，没有像以往那样试图寻找缝隙挤上前去。他转头看向敖丙：“看来真没了。青菜汤，加个……炒土豆丝？”
敖丙看着他那副强装无所谓、实则尾巴都快耷拉下来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轻轻拉了一下哪吒的衣袖，指向另一个方向：“那边，红烧肉窗口人好像少一点。”
哪吒眼睛眨了一下，有点意外。敖丙是几乎不吃肥肉的。
“嗯？”哪吒没动。
敖丙却已经先朝着那个队伍走过去了，声音轻轻的，混在食堂的嘈杂里，几乎听不清：“……你爱吃。”
排队的间隙，哪吒靠着旁边的柱子，看着敖丙安静排队的侧影，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敖丙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哪吒摸了摸鼻子，眼里闪着光，“就是觉得，摔断手好像也挺划算的。”
“瞎说什么！”敖丙猛地转过头，眉头蹙起，是真的有些急了，连声音都提高了一点。
哪吒立刻见好就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错了错了，我瞎说的。”他凑近一点，肩膀碰了碰敖丙的肩膀，“保证以后都慢慢走，行了吧？为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笑，“……为了一直有人陪我喝青菜汤。”
敖丙瞪他一眼，可那眼神没什么威力，反而像被水浸过的琉璃，润润的。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弧度。
最后他们当然没有喝青菜汤。红烧肉汁浓油亮，哪吒餐盘里的米饭被染得红彤彤的。他吃得很快，却不再是最初那种狼吞虎咽的抢食，偶尔还会从自己餐盘里，夹走一块敖丙那份清炒西兰花里的胡萝卜片，再把自己碗里一块瘦多肥少的红烧肉默不作声地拨到敖丙那边。
阳光透过食堂巨大的玻璃窗，把空气里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也把两个并肩坐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一起。
喧嚣还在。
周围，却仿佛隔得很远。
吐槽：高二的学生能不能不要欺负高三的，谁允许你们提前下课的。老子没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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