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敖丙”。
这四个字像带着温度的小钩子，轻轻挠在敖丙心尖最软的那块肉上。他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开，几乎要烧起来，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哪吒在口袋里更紧地攥住，指节扣着指节，暖宝宝的热度熨帖着每一寸相贴的皮肤，无处可逃。
“谁、谁是你家的……”他小声嘟囔，底气不足，声音闷在围巾里，几乎听不清。视线飘忽着，不敢看哪吒那双笑得过于明亮的眼睛，只好盯着两人课桌之间那条被暖气烘得微微变形的木头缝隙。
哪吒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肩膀抵着他的肩膀，呼出的白气几乎要融进敖丙的呼吸里。“手都在我口袋里了，还不是我家的？”他理直气壮，拇指的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敖丙的手背，那里刚刚恢复血液循环，皮肤敏感得要命，细微的触感被放大无数倍，激起一阵细密的、令人心悸的麻痒。
敖丙抿紧唇，不说话了。反抗无效，不如享受……不对，是忍受！他试图给自己发烫的脸颊降温，却发现完全是徒劳。口袋里的温暖太具侵略性，从指尖一路蔓延，烘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懒洋洋的，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还在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喧嚣渐远，窗外的风雪声似乎也被这小小口袋构筑的温暖结界隔绝在外。他们并排坐在渐渐空下来的教室里，像两个共享秘密的守财奴，守着这一点偷来的、不合时宜的静谧和滚烫。
哪吒果然说到做到，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敖丙的手在他口袋里待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翻着刚才没合上的物理书，指尖点着上面的公式，没话找话：“这题刚才老师讲得也太快了……你听懂没？”
敖丙的注意力根本没办法集中在什么物理公式上。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汇聚到了左手，能清晰地感知到哪吒掌心的纹路，略微粗糙的指腹，还有那片暖宝宝持续散发的、恒定的热度。他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流逝得飞快。
直到敖丙感觉那只原本冰凉的手已经彻底暖和过来，甚至微微出了点薄汗，指尖都变得软乎乎的，哪吒才像是终于满意了。
他松开手，却又在敖丙把手抽出去之前，飞快地再次握了一下，才彻底放开。口袋里的暖意骤然接触冷空气，带来一丝短暂的失落感。
“差不多了，”哪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朝敖丙伸出手，不是要牵手，而是示意他起来，“走吧，敖丙同学，再晚热汤面里的溏心蛋该被抢光了。”
敖丙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暖宝宝的红印和刚才紧密相握的痕迹。他把自己终于暖和过来的手放进对方手里，借力站起来，小声纠正：“是你磨蹭才这么晚的。”
“是是是，都是我磨蹭。”哪吒从善如流地点头，顺手捞起敖丙桌上那个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起敖丙刚刚捂热的手，大步就往外走，“所以得快点了！”
他的手依然很暖，牢牢地包裹着敖丙的。不再是揣在口袋里偷偷摸摸的暖，而是光明正大地握在寒冷的空气里，像一个宣示所有权的暖炉。
走廊里的风比教室里更凛冽，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过。但交握的手心却持续不断地输送着热源。
哪吒牵着他，果然小跑起来，却不是以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刺，而是照顾着敖丙的步伐，跑得又快又稳。风雪被甩在身后，交握的双手是冰冷的空气里唯一的、坚定不移的温暖坐标。
跑到食堂门口，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食物香气的水蒸气和人声的热浪。哪吒停下脚步，却没松开手，转头看向微微喘气的敖丙，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样，没冻着吧？”
敖丙喘匀了气，看着他被风吹得发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感受着对方汗湿的、依旧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那点被强行捂热又牵着狂奔的羞恼终于后知后觉地泛上来，却很快被更汹涌的暖意覆盖。
他轻轻挣了一下手，没挣开，只好由他牵着，低声说：“……再不去，面真要没了。”
哪吒大笑起来，牵着他，一头扎进了食堂温暖喧嚣的烟火气里。
那碗热汤面最终有没有溏心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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