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辞的车就停在温宅主楼门外。他走到车边,助理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他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看温妤初一眼,仿佛刚才那声“嗯”只是她的幻觉。
温妤初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小跑两步,在傅晏辞弯腰准备上车的前一刻,柔软的手臂忽然轻轻擦过他的西装外套,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香风,然后自顾自地、动作灵巧地先一步钻进了车后座。
她坐稳后,还仰起那张纯净又无辜的小脸,对着车外因她这突兀举动而身形微顿、面色更冷的傅晏辞,甜甜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语气理所当然:“姐夫,快上来呀,外面风大。”
那姿态,仿佛他才是那个被顺路捎带的人。
傅晏辞的助理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
傅晏辞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落在温妤初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上,眸底像是结了冰的寒潭。
他从未见过如此……得寸进尺、擅作主张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温妤初仿佛感受不到那几乎能冻伤人的视线,她微微歪头,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语气带上了一点娇憨的抱怨:“姐夫?快点嘛,我真的有点不舒服,想快点回房间休息。”
她说着,还象征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蹙起好看的眉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僵持了大约三秒。
傅晏辞终是弯腰,坐进了车内,坐在了她的身旁。
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
车内空间宽敞,但他一坐进来,温妤初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包裹而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西装裤料因为坐姿而带来的轻微摩擦。
司机和助理屏息凝神,恨不得自己隐形。
车子平稳地启动,驶向位于温宅后园的独立小楼。
车内一片死寂。
温妤初却不安分。她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傅晏辞。
他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目光直视前方,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傅晏辞置若罔闻。
温妤初却不气馁,她转过头,面向他,声音软糯,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又混合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忧愁:“姐夫,你说……伯母为什么那么急着把我推给陆二少呢?”
傅晏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温妤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带着点委屈的抱怨,像是在跟自家兄长撒娇:“我知道陆家很好,陆二少人也……挺热情的。可是,我真的还没想过要这么早订婚嫁人啊。”
她微微嘟起唇,像个被剥夺了糖果的小孩,“感觉好像……我是一件急于被处理的商品一样。”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悄悄观察傅晏辞的反应。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搭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温妤初心中暗笑,继续加码,她将身体往傅晏辞的方向微微倾斜,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信任和依赖:“姐夫,其实我知道的……伯母是觉得我碍眼,想赶紧把我嫁出去,好让姐姐安心,对吧?”
她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然后用那双小鹿般纯净又带着点怯意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寻求他的认同和保护。“我其实……什么都懂的。我只是……不想让伯母和姐姐为难。”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的处境“艰难”,又表现出了“识大体”和“隐忍”,更是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配上她那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神情,极具欺骗性。
傅晏辞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向温妤初,仿佛要穿透她精心伪装的外表,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所以?”
简单的两个字,像是在说: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博取同情?还是另有图谋?
温妤初被他这直接而冰冷的反应噎了一下,但随即,她眼中的水光更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和委屈,鼻尖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所以……所以我就只能听话,对吗?像个小木偶一样,被安排着,去接触一个我并不了解、也并不喜欢的人……”
她低下头,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风中摇曳的脆弱花枝,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她将“被迫无奈”和“内心悲伤”演绎得淋漓尽致。
傅晏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冷笑更甚。她的演技确实精湛,若非他早已看穿她的本质,恐怕也会被她此刻的无助和悲伤所迷惑。
然而,明知是演戏,当看到她眼角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以及那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时,他胸腔里那颗一向冷静自持的心脏,竟还是难以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一种烦躁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到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温妤初居住的小楼前。
傅晏辞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安慰,甚至带着一丝逐客的意味。
温妤初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委屈、控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什么也没再说,默默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关上车门前,她回头,对着车内的傅晏辞,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意的微笑,轻声说:“谢谢姐夫……送我回来。”
然后,她转身,背影看起来孤单又落寞,慢慢地走进了小楼。
傅晏辞坐在车内,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眸色深沉如夜。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