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摆烂、干饭和偶尔围观同门修炼中滑过。白灵儿那张欠条的事,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涟漪后又归于沉寂。她顶着纯善无害的脸,在宗门如鱼得水,师尊的偏爱与日俱增,围着她转的弟子也越来越多。
我乐得清静,只要那些“苍蝇”不飞到我眼前。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我从山下坊市回来,拎着新淘的苦荆茶。刚到自己独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腔和七嘴八舌的安慰。我心头一沉,快步推开院门。
眼前景象让我钉在原地。
卧房门敞着,门口围着几个弟子,脸上满是同情不忿。人群中心,是跌坐在我房门口,哭得肩膀颤抖的白灵儿,手里紧攥着什么。
而我房内,靠近床榻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在阳光下折射温润光泽的……白玉碎片。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碎片。心脏被冰冷的手攥紧,剧痛与滔天怒火瞬间淹没了我。
那是我的玉佩。半个巴掌大,通体温润无瑕,边缘刻着古朴云纹。它是我记忆中仅存的亲人念想,模糊幼时有人告诉我,这是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要我好好保管。它承载着我对亲情那点虚幻的寄托,是我真正珍视的东西,一直小心藏在枕头下。
现在,它碎了。
白灵儿察觉到我,猛地抬头。小脸哭得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睫毛挂泪。她瑟缩一下,哭得更凶,声音断断续续,充满委屈自责:
“大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房间没打扫…想帮你整理…看到枕头下的玉佩蒙了灰…想擦干净…手一滑…它就…呜呜…”她颤抖着摊开手心,是几块稍大的碎片。
“灵儿师妹别哭了!这怎么能怪你!”
“是啊,大师姐,灵儿师妹一片好心!”
“谁知道玉佩那么脆…”
“大师姐,灵儿都哭成这样了,就别怪她了…”
围观弟子纷纷安慰白灵儿。一个清秀男弟子不满道:“大师姐,灵儿师妹好心帮忙,失手难免!一块玉佩而已,看着也不是价值连城的,难道还要把她卖了赔给你吗?碎了就碎了,难道比同门情谊重要?你看把她吓的!”
另一个年长女弟子皱眉,看着碎片和白灵儿:“大师姐,灵儿师妹固然有错,但她确是无心。这玉佩若真要紧,还是收稳妥些好,放枕头下……” 未尽之意明显。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无表情,紫眸死死盯着碎片,又缓缓扫过白灵儿哭脸,扫过那些弟子,落回碎片。
前世被冤屈、孤立的冰冷窒息感如毒藤缠绕,混合着玉佩破碎的尖锐心痛,点燃了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
我慢慢蹲下身,动作极轻。在众人目光中,小心地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碎片,放在掌心。冰凉硌着皮肤。
站起身,目光平静看向抽泣的白灵儿,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师妹,”我的声音平静清晰,穿透哭声嘈杂,淬冰般扎入每个人耳中,“你这‘不小心’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啊。”
白灵儿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带点蒙圈地看着我。
“一片好心?”我重复,语气平淡如述他事,“帮我整理房间?整理到连我藏在枕头底下、从未示人的玉佩,都被你翻出来,擦干净,最后又手滑摔碎了?”
语速不快,带着令人心头发冷的从容,字字清晰:
“价值连城?把你卖了都赔我?这话不假。不过……”
我顿了顿,目光在她挂着泪痕、略显僵硬的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劣质品的怜悯。
“算了。”轻轻吐出两字,轻蔑尽显,“看你哭得如此卖力,演得这般投入,”我掂了掂掌中碎片,“这玉佩的损失,就当赏你的表演费了。”
随即,我微微提高音量,确保院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白灵儿:
“毕竟,能把藏在枕头下的东西都翻出来摔碎……师妹,你这脑子,可有可无?”
白灵儿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伪装的自责凝固。她瞪大眼,瞳孔深处只剩下恐惧和被彻底撕开伪装的难堪。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围弟子全都目瞪口呆,死寂一片。
就在这时,一道蕴含强大威压和怒意的寒流席卷小院:
“缺玉!你在做什么?!”
玄清面沉如水,站在院门口。冰冷目光扫过碎片,扫过僵立惨白的白灵儿,最后定在我毫无波澜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深沉的愠怒。
“身为大师姐,心胸狭隘至此,欺凌同门,口出恶言,你太让为师失望了。”声音如冰锥审判,“立刻,向灵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