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烦烦

玄清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凝成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切割着小院中凝滞的空气。那句“立刻，向灵儿道歉”的命令，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弟子耳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疑、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揣测。白灵儿依旧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听到师尊的维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迅速又蓄满了泪水，委屈万分地看向玄清，肩膀微微颤抖，师妹难道你的眼睛其实是地下泉？

我掌心的碎片冰凉依旧。

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我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小指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刚才那声雷霆之怒只是扰人的蚊蝇嗡鸣。脸上没有任何被斥责的惶恐或愤怒，只有一片近乎懒散的平静。

“师尊说得对。”我放下手，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敷衍的顺从，“我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认错”，让包括玄清在内的人都微微一愣。白灵儿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委屈覆盖，仿佛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公正”。围观的弟子们更是面面相觑，难道大师姐终于怕了？

就在这短暂的、因意外而生的寂静中，我微微侧头，目光轻飘飘地掠过玄清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我错在，”我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冷静，“太高估您的眼力了。”

玄清那双清冷的眼眸瞬间眯起，寒光乍现。

我无视那几乎能冻伤人的目光，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连谁在演戏都分不清，就急着给人定罪。这眼力……啧啧啧。”狗看了都摇头

“啊，对了，要弟子思过崖是吧？嗯，风景不错，山风清爽，正好让我清静几天。”我顿了顿，对着白灵儿那张惨白的小脸，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师妹，好好琢磨你这……来之不易的‘委屈’表演哦。”

说完，我再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无聊的任务。将掌心的碎片随意地拢进袖袋，动作干脆利落。然后，在玄清骤然变得更加阴沉的目光、在白灵儿彻底僵住的惨白脸色、在众多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径直朝着院门走去。

脚步不疾不徐，背影挺直，没有丝毫被惩罚的沮丧或愤怒，反而透着一股甩脱了麻烦的轻松自在。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冲突，那被勒令的惩罚，都不过是拂过衣角的一粒尘埃。

“站住！”玄清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蕴含着被彻底无视的怒火。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头都没回一下，只留下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随风传来、模模糊糊的：

“晚膳吃啥呢……”

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朝着思过崖的方向走去。

玄清站在原地，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周围的弟子们窒息。他盯着我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得可怕。白灵儿终于像是支撑不住，软软地靠在了旁边一个女弟子身上，嘤嘤哭泣起来，这次倒像是真带了几分被彻底揭穿的恐惧和难堪。

通往思过崖的小径僻静荒凉。越往上走，草木越是稀疏，只剩下嶙峋的山石和几株在寒风中挣扎的枯木。冰冷的山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面无表情地走着，袖袋里碎玉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心底最后一丝对玄清那张帅脸的眷恋，也如同这山崖上的枯枝，被冷冽的风彻底吹断。

脸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心瞎了，就是彻头彻尾的丑八怪。

我心里愤愤不平抱怨着师尊，路过一株早已枯死、枝干扭曲虬结的老树时，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它干裂的树皮。一股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暖流，如同沉睡的溪流被唤醒了一线，悄然从指尖流淌而过。

那株枯树最顶端的一小截光秃秃的枝桠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