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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地面的风

天幕下的壤火

敲门声是跟着通风扇的嗡鸣一起响的,笃笃笃,急得像敲在鼓面上。顾泽安正迷迷糊糊往江晚秋身边凑了凑——地下城的恒温总比被窝里凉半分,她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软乎乎的,带着点昨晚洗过的皂角香。

“队长!队长!”小杨的声音隔着门板钻进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亮嗓子,“老周叫你呢!急事!”

顾泽安啧了声,把眼睁开条缝。透光板外的应急灯还亮着淡蓝色,地下城没日夜,全靠手腕上的表记时候——那是块老机械表,他爹留的,玻璃罩子裂了道缝,却还走得准,就扣在手腕上。

“急什么。”他揉着江晚秋的头发坐起来,声音还黏着睡意,抬手撸了撸袖子,表盘上的指针刚过七点半,“这才几点。”

江晚秋被他闹醒了,哼唧着往他背上拱了拱,声音软得像团棉花:“谁啊……周末都不让人睡。”

“还能有谁,小杨呗。”顾泽安捏了捏她的脸,“老周的‘急事’,十回有八回是通风扇又卡了。”

他刚要掀被子,门外的小杨又喊:“队长!真急!老周说非得你去一趟!”

“来了来了。”顾泽安应着,转头冲门外喊,“进来吧,门没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杨窜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个对讲机——没沾泥,干干净净的,是队里统一发的黑色款。“泽安哥,”他往床边凑了凑,眼睛往江晚秋那边瞟了瞟,压低了声,“老周一早就在公寓等你了,对讲机都给你带来了——你前天搁他那儿忘拿了。”

江晚秋这才坐起来,拢了拢睡衣领口,头发乱糟糟的,却笑着瞪了小杨一眼:“你这孩子,就不会让你泽安哥多歇会儿?没瞅见今天周末?”

她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往桌边走——桌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是昨晚发的面,今早起来蒸了几个白面馒头,虽然个头小,却暄腾腾的,旁边还有碟腌苔菜,是她昨天趁换班从农业区摘的嫩苔叶腌的。碗边还放着块酱猪肉,油乎乎的,是昨天食堂分的,她没舍得吃,留给他当早饭。

“你嫂子今早特意给我做了好东西。”顾泽安跟着下了床,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小杨,尝尝?昨天食堂分的肉,你嫂子特意留的。”

小杨挠了挠头,嘿嘿笑:“不了嫂子,老周催得紧,说事儿特别重要。”他把手里的对讲机往顾泽安手里一塞,“他原话是‘让顾泽安立马过来,晚了别后悔’。”

江晚秋正拿筷子夹咸菜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顾泽安。他脸上的睡意散了些,正捏着那台对讲机,指腹蹭着上面磨掉漆的地方——那是上次虫潮时磕的,还留着个小坑。她把那块酱肉往顾泽安碗里推了推:“快吃,凉了就腻了。”

“那也得吃了饭再去。”顾泽安拿起个馒头咬了口,又夹起肉嚼了嚼,油香混着面香,在嘴里漫开——这半年来白面和青菜稀罕,肉倒不缺,养殖区的猪和羊还剩不少,顿顿能分到块肉,可江晚秋总念叨“想吃口炒青菜”,说天天啃苔叶嘴里发苦。

“就是,”顾泽安含糊着说,“老周还能吃了我?”

“别贫。”江晚秋瞪他一眼,却转身去拿了个铝制饭盒,往里面装了两个馒头、半块酱肉,又把那碟腌苔菜倒了小半进去,“我给你装上,路上吃。”

小杨在旁边瞅着,没敢说话。他知道江晚秋疼顾泽安——刚搬来那会儿,泽安哥为了抢着修东边的通风管道,三天没怎么合眼,江晚秋就端着粥蹲在管道口等,器械房的冷风吹得她脸通红,却硬是没走。

“行了。”江晚秋把饭盒盖扣好,往顾泽安手里一塞,“去吧,早去早回。”

顾泽安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指尖凉,他就多握了会儿:“等我回来,晚上给你炖个肉汤——昨天分的排骨还没吃。”

“谁稀罕你的肉汤。”江晚秋别过脸,却悄悄把他的袖口往下扯了扯,盖住那块裂了缝的手表,“路上小心。”

从他们住的宿舍区到老周的公寓要穿过半个通道,路过医护站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江晚秋早上换班时没锁门,顾泽安下意识往里瞥了眼,正见葛兰蹲在药柜前翻东西——她穿件洗得发白的医护服,头发用根木簪别着,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捏着个小药瓶,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

“葛兰姐。”顾泽安停了脚步,“还没歇?”

葛兰抬头见是他,把笔往耳后一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泽安啊,刚清点完维生素片,剩得不多了。”她往小杨手里的对讲机瞟了眼,又笑了笑,“老周催你呢?我刚才还见他在公寓门口转悠。”

她和老周都是第二批下来的,当初跟着第一批人建地下城时,她本是学农的,后来医护站缺人,硬是跟着老医生学了半吊子医术,如今既是医护站的主事,仓库和农业区的事也常搭手,算是地下城的“老人”了。江晚秋来医护站后,俩人处得最亲,常凑一起腌苔菜、缝补衣服,晚秋总喊她“葛兰姐”。

“说是有急事。”顾泽安应了句,瞥见她手边放着个帆布包,“这是?”

“给你备的。”葛兰把包往他手里一递,“里面有几包压缩饼干,还有两小袋盐。对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来是用油纸包着的粉末,“这是之前处理血丝苔时攒的干粉,遇上那东西撒点能逼退,你让晚秋贴身放着,她知道用法。”

顾泽安捏了捏铁盒,沉乎乎的:“谢了葛兰姐。”

“谢啥。”葛兰摆了摆手,又往他包里塞了两盒创可贴,“晚秋今早还念叨想吃腌菜,等你回来,我把新腌的那罐给她留着。对了,武器库的备用弹夹我跟老周说了,给你留了两盒,去了直接拿。”

“知道了。”顾泽安把帆布包背好,“这儿就拜托你了。”

“放心。”葛兰笑了笑,眼角弯出细纹,“我跟晚秋轮班盯医护站,错不了。”

老周的公寓在器械房旁边,是间小单间,比顾泽安他们住的还小,墙上钉满了图纸,有地下城的结构图,还有几张歪歪扭扭的苔田分布图。顾泽安推开门时,老周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放大镜,对着块土疙瘩瞅得认真。

“什么事这么急?”顾泽安把饭盒往桌上一放,“还让小杨火急火燎地喊。”

老周没回头,指了指对面的小马扎:“坐。”他这才转过身,脸上的胡茬没刮,青黢黢的,眼窝陷着,比上次见着更瘦了些,“你俩下来多久了?”

顾泽安愣了愣:“小半年了吧?三月初来的,这都八月了。”

“小半年。”老周重复了一遍,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是凉的,“你没发现,食堂的菜越来越少了?”

顾泽安皱了皱眉。这话倒是真的。刚搬来那会儿,食堂除了苔叶,偶尔还能见到点土豆和白菜——是第一批人带下来的种,在热能灯下种的;可这一个月来,土豆白菜早没了,顿顿除了煮苔叶就是腌苔叶,绿莹莹的看着闷。反倒是肉不缺,昨天还分了排骨,今天食堂飘的是炖肉汤香,可光吃肉也腻得慌。

“菜少了。”他顺着说了句,“除了苔叶没别的,晚秋天天念叨‘想吃青菜’。”

“动物好养。”老周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墩,“带下来的猪羊有十几头,圈在养殖区,扔点苔根碎末就能活,饿不着。可植物不行。”他往窗外瞥了眼——窗外是农业区的方向,隐约能看见热能灯的光,“你瞅那苔田,看着旺,其实全靠核辐射处理器旁边那几盏热能灯照着。小麦更别提了,上个月种的那批,收上来的穗子还没手指头长,磨不出两碗面。之前带下来的土豆种,也快用光了。”

顾泽安没接话。他知道这些。江晚秋在医护站帮葛兰的忙,偶尔也去农业区,回来总叹着气说“土豆苗又烂了”,那些苗弱得像纸糊的,风一吹就倒。上周她还跟葛兰念叨,医护站的维生素片快没了,队员们总吃苔叶和肉,好多人嘴上长了溃疡。

“我想让你去地面一趟。”老周突然说,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去北边的种子站,找水稻种,还有蔬菜种,越多越好。另外,城卫队的枪快没子弹了,你去地面的军火库找找,能多带点就多带点。”

顾泽安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不是怕,是突然想起江晚秋刚才的笑,想起她往饭盒里装肉时,指尖蹭过他的手,暖乎乎的。更别说地面不光有辐射和废墟,说不定还有别的地下城的人——之前就听老周提过,有次修观测站,队员回来说白日里见过远处有动静,谁也说不清是敌是友,没枪确实跟待宰的羔羊没两样。

“我……”他刚要说话,公寓的门被轻轻“叩”了两下,没等应声,江晚秋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攥着顾泽安忘在床头的外套,见了屋里的情形,脚步顿住了:“我来送件衣服,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土疙瘩,又落在顾泽安紧绷的脸上,声音慢慢沉了:“你们刚才说……去地面?”

老周没料到她会来,张了张嘴没接话。顾泽安站起来想去拉她:“晚秋,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江晚秋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声音抖了,“老周,你不是不知道上面有多危险!我们下来的时候,多少人没跟上?我和泽安连证都没来得及领,末日就来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她猛地转头瞪向顾泽安,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你就答应了?你忘了来七号地下城之前的事了?那天人挤得像潮水,我就弯腰扶了个摔倒的老爷子,转头就找不着爸妈了啊!”

顾泽安的心猛地一沉,眼前晃末日那天的画面——断壁残垣里,他找了她两个钟头,最后在塌了一半的便利店角落见着她,军绿色的军医服沾着灰,怀里还攥着没来得及上交的急救包,见着他就红了眼。

“我找不到咱们爸妈了……”那时她也是这样掉眼泪,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碎纸,“刚才人挤得厉害,他们说不定被冲去别的地方了……”

他当时没多说,蹲下来把她往怀里一搂,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硌得慌,却还是把声音放软了:“跟我走,先去临时安置点。咱们能活,爸妈说不定只是去了其他地下城,等安稳了,咱们就找。你信我。”

此刻听她重提,顾泽安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又听她哽着声说:“当初你从军队退下来,跟我说你是孤儿,我还跟你笑,说‘不怕,我爸妈就是你爸妈’……可现在呢?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没人清楚,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啊。”

“我已经弄丢了他们,我不能再弄丢你了。”她抬眼看着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地上那么危险,你这一去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就不能派别人去吗?非要让你去冒这个险?”

“晚秋,不是老周逼我。”顾泽安走过去,想帮她擦眼泪,“你看仓库里的种子,真的快没了。要是拿不回新的,不光是我们,全城人往后都只能啃苔叶……”

“那也不能让你去!”她甩开他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地下城难,可我就剩你了啊!”

老周也站了起来,眉头拧得死紧:“晚秋,我知道你担心。可泽安是城卫队里最能干的,他不去,谁去?我比你更不想让他去,他是我带出来的兵!可仓库里的种子够吃半个月吗?不够!到时候缺了菜,队员们身子骨熬不住,虫潮再一来,谁都活不了!”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通风扇的嗡鸣还在响。江晚秋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咬着嘴唇没再喊,只是死死盯着顾泽安,像怕一眨眼睛,他就真的要走了。

顾泽安看着她的脸,又想起临时安置点的晚上——帆布棚漏风,她缩在他旁边,手攥着他的军大衣衣角,明明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梗着脖子说“泽安,以后我护着你”,末了又小声补一句“我是军医,能给你治伤”。那时她眼里的光,亮得像没被孢子遮过的太阳。

眼眶突然就热了,潮乎乎的。顾泽安赶紧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才转头看向老周,声音哑了半截:“老周,要去可以。”

江晚秋和老周都愣了。

“得带上她。”顾泽安把江晚秋往身边拉了拉,攥紧了她的手,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指尖,“她说得对,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江晚秋猛地抬头看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没再掉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她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白了。

老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瞅着顾泽安的脸,又瞅着江晚秋攥紧的拳头,最后叹了口气:“罢了……你俩这拧劲。”他往门口喊了声:“小杨!”

小杨本来在门外候着,这会儿赶紧跑进来:“周哥?”

“去把秦毅、江雪叫过来,让他们到武器库取装备。”老周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再去叫唐坚,让他带上扛东西的背篓。”

“好嘞!”小杨应着往外跑,没两步又回头,“泽安哥,嫂子也去?”

顾泽安点头:“嗯。”

小杨愣了下,随即咧嘴笑了:“那我去叫唐坚时,多拿个背篓!”

没一会儿,秦毅和江雪就来了。秦毅是个瘦高个,戴副黑框眼镜,平时话少,听了要去地面,只是推了推眼镜:“需要带什么药?我去医护站找葛兰姐拿——正好把剩下的维生素片带上。”江雪是个姑娘,比小杨还小两岁,却总抱着个工具箱,闻言点了点头:“我去检查下装备,保证器械没问题。”

小杨也把唐坚拉来了,唐坚块头大,脸膛黑,一进门就搓着手笑:“泽安哥,这是要干大事啊?”

“去地面找种子。”顾泽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力气大,多扛点种子回来。”

“没问题!”唐坚拍着胸脯,“只要能找到,我扛十袋都不费劲!”

人齐了,老周才起身:“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趟医护站。”

“这是仓库和武器库的密码。”老周把铁盒往葛兰手里一塞,声音压得低,“我跟泽安他们去地面,要是……要是没回来,七号地下城就交给你了。”

葛兰的手猛地一僵,抬头看老周:“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老周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他其实才二十八,只是这半年操心事多,看着像三十好几,“上面危险,谁也说不准。传送通道的权限我给你设好了,要是我们发消息,你就把通道打开接应——记住,只能等我们的消息。”

葛兰攥着铁盒,指节都白了,却没再问,只是点了点头:“你们会回来的。等你们回来,我把仓库里最后那袋大米拿出来,给大家熬粥喝。”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顾泽安他们:“走吧,去武器库取枪。”

武器库的门是厚钢板焊的,得输密码才能开,葛兰跟着过去,输了密码,“咔哒”一声,厚重的门缓缓拉开。里面靠墙摆着好几排枪,地上堆着弹夹,闪着冷硬的光。

老周把枪分了分:“泽安拿步枪,带三个弹夹;小杨和唐坚各拿一把,带两个弹夹;江雪拿短枪,带两个;秦毅带医药箱,我再给你把匕首。”他自己留了把步枪。

葛兰自己来给了晚秋一些东西,给了盒血丝苔干粉塞给江晚秋,“这个你拿着,贴身放,遇上事就撒。还有这个药包里面都是专门的医疗药物 “葛兰姐……”江晚秋捏着药包,眼圈又红

“如果泽川那家伙路上让你受伤了,回来给我说,我好好收拾他”葛兰说。

“那现在准备出发吧,这次是为了7号城的未来,出发!”老周说。

随着穿梭机的启动,他们是否能安全的回来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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