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木屋的门被推开,那白发老人带着几个人走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糊糊,脸上堆着笑:“昨儿聊得投机,今早在培育棚摘了新晒的野菜,掺在糊糊里了,尝尝?”
他说着往众人身边凑,又提起地下城的“阴谋”:“你们是没见着,当年那些人把地下城封死时多狠心,就为了瞒着孢子的事……”
顾泽安低头搅着糊糊,没接话。碗沿的热气扑在脸上,暖得慌,可指尖碰着碗壁,却凉得发颤——他瞥见江晚秋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显然也听着这话刺耳。老周蹲在灶边添柴,柴火“噼啪”响,把老人的话盖了大半,只偶尔抬眼瞥一下,眼里的冷意藏得深。
唐坚和小杨倒是真信了几分,小杨凑到顾泽安身边,小声问:“泽安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地下城真这么黑?”
顾泽安没来得及答,江晚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他会意,只含糊道:“先吃饭,别瞎琢磨。”
这几日众人都装得安分。白天跟着基地的人“参观”培育棚——棚里的菜确实绿油油的,可顾泽安瞅见角落堆着几个铁桶,桶上印着和西北角木屋一样的“73”标识;晚上就缩在木屋里,等基地的人睡熟了,才凑到炕边低声合计。
“山坳里那辆皮卡,钥匙应该在小张身上——我瞅见他晚上把钥匙挂在裤腰上。”老周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后半夜三点换岗,小张会去灶房热饭,那时候唐坚去偷钥匙,小杨你去牵车,把车开到木屋后墙等着。”
他顿了顿,指了指墙角的背包:“资料我和秦毅早就打包好了,晚秋跟着泽安,负责断后——咱不恋战,冲出去就往6号地下城开,他们未必敢追进地下城的地界。”
唐坚拍着胸脯:“放心!车交给我!当年在地下城,我开着三轮都能躲过变异鼠群!”
小杨虽慌,却也攥紧了拳头:“我……我能行!”
计划定在第四天夜里。后半夜的风比往常更冷,刮得纸窗“哗啦”响。唐坚借着换岗的空档溜出去,没一会儿就攥着串钥匙跑回来,喘着气:“成了!小张睡得死,没发现!”
众人赶紧拎起背包往外冲。木屋后墙的雪地上,小杨正使劲搓着手等——皮卡就停在墙根,车斗里还空着,正好装物资。
“快!”老周把背包往车斗里扔,“资料放好,人赶紧上车!”
顾泽安拉着江晚秋钻进副驾,唐坚已经坐进驾驶座,手刚摸上方向盘,突然“嗤”地笑了:“咱这运气,竟还能打着车!”
引擎“突突”响起来,在静夜里格外清楚。小杨刚要关上车斗挡板,老周突然低喝:“等等!开大灯!”
唐坚按了下车灯,两道光柱往前射去——木屋大门外,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那些人都穿着黑色的战服,手里端着枪,枪口对着皮卡,灯柱扫过他们的脸,竟都是基地里“劈柴”“种菜”的人——连那白发老人都站在中间,手里攥着把短枪,脸上哪还有半分和善。
人群前头,站着个裹黑披风的女人——正是那晚在院门口递信的黑影。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从你们摸进西北角木屋那天起,你们的一举一动,就没逃出过我的眼。”
老周猛地抄起车斗里的步枪:“泽安!让唐坚开车!冲出去!”
“开枪!”女人突然抬手。
“砰!”枪声在夜里炸开。唐坚没等顾泽安说话,一脚油门踩到底,皮卡像头疯牛似的往前冲。子弹“嗖嗖”地擦着车身飞过,打在车斗的铁皮上,“叮当”响得吓人。
“抓紧了!”唐坚吼了一声,猛打方向盘。皮卡本来正对着人群,他硬生生把车头往侧边拐,车轮碾过雪地里的石头,车身“哐当”颠了一下,却正好撞开两个人——那两人没防备,被撞得往旁边倒,手里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追!”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顾泽安回头看——基地里又开出三辆越野车,车灯像鬼火似的追上来,距离越来越近。
“唐坚!加速!”他拍着驾驶座靠背。
“加不动了!这破车就这能耐!”唐坚咬着牙,手往档杆上一推,皮卡猛地窜了下,却还是被越野车追上半个车身。
“我来!”江晚秋突然从背包里摸出个玻璃瓶——是她从医药箱里带的酒精。她拧开瓶盖,往窗外一扔,玻璃瓶砸在雪地上,酒精洒了一片。
“老周!开枪打酒精!”顾泽安吼道。
老周在车斗里早架好了步枪,闻言抬手就射——子弹擦着地面飞过,“轰”的一声,酒精被点燃,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正好挡在越野车前头。
“好样的!”唐坚趁机又踩了脚油门,皮卡往前冲了几米,拉开了距离。
可越野车很快绕开火圈,又追了上来。其中一辆甚至开到了皮卡侧边,有人探出身子,举着枪往驾驶座这边瞄。
“小心!”顾泽安一把拽过江晚秋,往副驾底下缩——子弹擦着车窗飞过去,玻璃“哗啦”碎了,冷风“呼呼”往车里灌。
“小杨!把车斗里的铁桶扔过去!”老周的声音从车斗传来。
小杨早吓得脸色发白,闻言却赶紧抱起个铁桶——那是之前从培育棚偷的,里面装着基地的“肥料”。他使劲往侧边的越野车扔去,铁桶砸在越野车的前盖上,“哐当”一声,桶盖掉了,黑乎乎的“肥料”洒了一车。
那车的司机显然慌了,方向盘一打,竟撞上了旁边的树,车头“咚”地歪了,暂时追不上了。
“还有两辆!”秦毅在车斗里喊。
唐坚咬着牙,突然往左边一打方向盘——左边是个陡坡,坡上结着薄冰,寻常车根本不敢开。可他竟直接把皮卡开了上去,车轮在冰上打滑,车身歪歪扭扭,好几次差点翻下去,却硬是凭着巧劲往上冲。
追来的两辆越野车犹豫了下,也跟着往上开,可刚开到一半,其中一辆就“吱呀”一声侧翻在坡上,另一辆不敢再追,只能停在坡下,车灯远远地照着,却没再动。
唐坚把皮卡开到坡顶,才敢松口气,手往方向盘上一趴,喘着粗气:“娘的……差点把命交代在这儿……”
顾泽安回头看——坡下的车灯越来越小,终于缩成了光点。他攥着江晚秋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往6号地下城开。”老周从车斗里探进头,声音哑却稳,“到了那儿,才算真的安全了。”
唐坚点了点头,重新握住方向盘。皮卡沿着山路往前开,车灯劈开晨雾,远处的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车斗里的资料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诉说着这一夜的惊险,也像在等着被揭开的真相。
顾泽安看着江晚秋冻得发红的脸,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说:“我们逃出来了。”
“嗯。”他应着,往车窗外看——雪地上的车辙印歪歪扭扭,却一直往前延伸。不管后面有没有追兵,他们总算迈出了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把那些资料带回地下城,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披着“移民者”外衣的疯子,到底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