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皮卡的车头终于拐过最后一道山梁，远处雪地里隐约露出道黑黢黢的裂缝——那是6号地下城的入口通道。唐坚松了脚油门，车慢慢往前蹭，小杨扒着车斗挡板探头看，突然挠了挠头：“周哥，咱为啥不回咱7号地下城？绕去6号干啥？”
老周正往嘴里塞压缩饼干，闻言嚼着东西含糊道：“你以为我不想？咱那地下城一路开过去全是开阔地，真被后头那群疯子追上，咱连个躲处都没有。6号不一样，它本身就是军事底子，当年建的时候就修了三道防御工事，里头还有从别处迁来的移民，人多势众，真闹起来也能撑住。”
小杨更懵了，扒着挡板不肯放：“那除了6号和咱7号，还有别的地下城？”
老周抹了把嘴，往车窗外瞥了眼——远处通道口的轮廓越来越清，他点头：“按老辈说的，该还有。1号和9号，就是年头久了，早失联了。听说是当年内斗闹的？具体咋回事没人说得清，只知道断了联系快十年了。”
“那这些地下城，都有啥不一样？”顾泽安从副驾回头，江晚秋正帮他把碎了的车窗用布挡着，他顺手把布角掖好，眼里带着点好奇。
老周笑了笑：“你这问的，还真问到点子上了。1号是头一个建的，说是地下城，其实就是个临时安置点，收容的第一批难民。听说里头啥都缺，电梯早坏了，通道也堵了大半，现在里头有人没人、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算是最失败的一个。”
他顿了顿，指了指前头越来越近的通道：“再就是6号，军事力量顶顶强，当年跟咱7号是同时动工的。6号里头不少人是从咱7号迁过去的，就因为血饲苔——当年咱这边血饲苔出了岔子，他们那边地热站刚建好，就接了批人过去。”
小杨听得眼睛瞪圆了：“那咱7号呢？”
“咱7号优势在资源。”老周眼里亮了点，“种子站、物资收集区大多离咱近，地下城的人手里有粮有工具，日子过得扎实。至于9号……”他咂了咂嘴，“那才是真神秘。没失联前，人家的科技顶得上咱剩下几个加起来的好几倍！听说能造防孢子的防护服，还能种反季节的菜，可惜啊，断了联系，那些技术也不知道留没留着。”
顾泽安皱了皱眉：“为啥各地下城差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1号开了头。”老周叹了口气，“头一个没经验，瞎建一通，后来建6号、7号、9号，才慢慢摸着门道，各有各的侧重。就跟搭房子似的，头一间漏风，后几间自然想着往结实里盖……”
话没说完，唐坚突然踩了脚刹车：“周哥，你看！”
众人往前看——6号地下城的通道口外，竟站着两排穿军大衣的人，手里都端着枪，雪地里还架着两架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来路，比老周说的“重兵把守”还要严。更扎眼的是，通道口旁立着个铁架子，上头挂着块木牌，写着“非授权者入内即射击”，字是红漆刷的，在晨光下看着发怵。
老周眯了眯眼，眉头皱起来：“不对劲啊……就算军事强，也不至于把枪架到通道口外头吧？”
秦毅推了推眼镜，往通道口瞅了半天，突然低声道：“资料里说6号地下城近年收了批‘特殊移民’，会不会是防他们？”
顾泽安没说话，悄悄握住了江晚秋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却还是轻轻回握了他一下。皮卡停在离通道口百十米的地方，雪地里静得很，只有风刮过枪杆的“呜呜”声，那两排士兵纹丝不动，像两排冻在雪地里的铁桩。
“先别开过去。”老周突然按住唐坚的手，“我下去问问。你们在车里等着，别露头。”
他拉开车门，踩着雪往通道口走，刚走了几步，最前头那个穿重甲的军士就抬手拦了路——那重甲看着就沉，肩甲上还焊着块铁板，印着“6号卫戍”的字，头盔下的防毒面罩反射着光，看不清脸。
老周赶紧掏出证件，塑料封皮上“7号地下城物资队”的字样被风刮得抖了抖：“长官，我们是7号来的，收集物资时遭了变故，没处落脚，想在6号暂歇几天，您通融通融？”
那军士没说话，只是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面罩，又指了指皮卡——意思是让他回车里说。老周只好转身往回走，刚拉开车门，那军士竟也跟了过来，隔着车窗比了个“开窗”的手势。
唐坚赶紧把车窗摇下来，冷风“呼”地灌进来。那人隔着防毒面罩，声音闷得像裹了层棉：“后车门打开，检查。”
唐坚不敢怠慢，赶紧把车斗挡板放下，老周眼一瞟，心猛地提了提——车斗角落靠着两把步枪，是之前防备变异狗带的，旁边还堆着几个鼓鼓的背包，里头是从实验所抢来的资料。他刚想解释“枪是防地面兽的”，那军士已经绕到车后，目光扫过枪时顿了顿，突然抬手端起了自己的枪，枪口往驾驶座这边偏了偏。
“别误会！”老周赶紧举双手，后背都沁出冷汗，“枪是防变异兽的，绝没别的意思！我们带的都是资料，没违禁品！”
那军士却“嗤”地笑了，笑声透过面罩传出来，有点闷，却透着股熟稔。老周一愣——这笑声怎么耳熟？正犯懵时，对方突然开口：“周队长好大架子，才几年不见，连老同学都不认得了？”
老周僵住了，盯着那防毒面罩上的玻璃片：“你是……”
“瞎琢磨啥。”对方抬手摘了面罩，又解了重甲的搭扣，露出张晒得黝黑的脸，眼角有道浅疤——那疤是当年在训练营爬铁丝网划的，老周记得清楚。
“王铁？！”老周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去，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咋在6号？我还以为你当年在地面搜救时……”
“以为我挂了？”王铁笑着回拍他一下，力道不小，震得老周手心发麻，“命硬，没被变异狗叼走。当年搜救队被孢子云困在山里，是6号的人救了我，后来就留这儿了，现在管卫戍这摊。”他往皮卡里瞥了眼，冲顾泽安他们扬下巴，“都是你队友？上车，跟我进去！别在这儿冻着。”
老周被他拽着往副驾走，还不忘回头喊：“唐坚，开车跟上！”
王铁的军车在前头引路，皮卡跟在后头往通道里开。跟7号地下城的穿梭机不一样，6号的入口是条实打实的斜坡，路面铺着钢板，车轮碾上去“哐当哐当”响，两侧的岩壁上嵌着荧光灯，越往里走越亮，照得人眼睛发花。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左侧空地上架着几门大炮，炮口黑漆漆地对着通道口，炮身还凝着霜；右侧堆着成箱的弹药，几个士兵正扛着枪管往车上搬，嘴里呼着白气；中间才是居民区，矮楼挨挨挤挤，晾衣绳上挂着军大衣和小孩的棉袄，倒比7号更像个堡垒。
“对了，你们7号是不是有幽萤苔？”王铁突然开口，眼里带着点期盼，“就是那会发光的植物，听说能治辐射感染的伤口？”
老周点头：“有，仓库里囤了些，我们经常进行采集和收割，还新鲜。”
王铁一拍大腿：“那可太好了！前阵子地面巡逻的兵被孢子灼了胳膊，烂得流脓，药石不管用。你们匀点幽萤苔给咱，我跟军械库打个招呼，给你们换点枪和弹药——就给你们防身，真遇着731那伙人，手里有家伙也硬气些。”
老周立马应下：“这有啥说的！回头我让队里送些过来，挑那萤光足的，保准管用。”
说话间，车停在了一栋灰楼前，楼门口挂着块“招待所”的木牌。王铁跳下去拽车门：“先下来歇脚！我让伙房煮点热汤，冻了这么久，先暖暖身子。资料啥的别急，下午我带你们去档案室，要查啥尽管说。”
顾泽安扶着江晚秋下车，往四周看——士兵们还在搬弹药，动作麻利，居民区的窗子里有小孩扒着玻璃看，见王铁看过去，又赶紧缩了回去。他悄悄松了口气，往老周那边凑了凑：“周哥，这下能踏实了。”
老周点头，却没放松：“踏实啥？资料还没整理，731的人说不定还在后面追。先把资料存好，下午去档案室查查当年迁来的人里有没有知道实验所底细的——说不定能顺藤摸出更多事。”
王铁在前面喊：“愣着干啥？汤要凉了！”
众人跟着往里走，暖烘烘的热气从楼里飘出来，混着白菜和土豆的香味。顾泽安攥了攥江晚秋的手，她回握了他一下，轻声说：“至少有地方能好好吃口热的了。”
是啊，至少暂时安全了。可顾泽安看着窗外那些大炮，心里却总觉得沉——731的事、失联的地下城、6号反常的重兵……这些事像团乱麻，不知道要缠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但至少此刻，热汤的香气漫在空气里，身边的人都在，这就够了。
突然，外面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城卫队给王铁进行了通话，“队长，队长，我们受到了攻击，我们受到了攻击，请快速支援，请快速支援”说完了以后随着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和嘈杂声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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