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进来，茶案上的青瓷盏里，碧螺春的茶汤泛着清透的色泽。婆母平宁王妃正捧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早，这已是她摔落的第三个茶盏了。第一个茶盏碎裂时，是贴身嬷嬷附在她耳畔低声提及，世子昨夜唤了四次水。她的手微微一颤，茶盏便“啪”地砸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瞬时溅湿了袖口。她面上神色复杂，既带着几分隐隐的担忧，又藏不住那一抹难以言喻的欢喜，甚至还笑着对周嬷嬷说道：“年轻就是好啊，你瞧，这多好……”第二个茶盏碎裂时，是一个丫鬟红着脸匆匆来报，说是世子今早又在婚房里闹腾起来了。她听罢，喜得忍不住拍案而起，手中的茶盏再次未能端稳，“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散。她眉眼间满是按捺不住的笑意，连忙挥手指使周嬷嬷：“快去！想来呀，过不了多久，王府里就要添个小娃娃了。你赶紧让小厨房炖上燕窝，仔细着点儿……”
而现在，她看着眼前这对新婚小夫妻，儿媳沈清宴脖颈间若隐若现的胭脂印，儿子萧知珩衣领下那几道可疑的抓痕，她的手又抖了抖，茶盏里的水晃出来几滴，落在绣着缠枝莲的裙面上。
“母亲安好。”沈清宴刚要行礼，就被婆母一把搀住。老夫人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捏，突然“哎呀”一声：“你这手怎么凉冰冰的？”眼风往儿子那边一扫，“怕不是昨夜被子没盖好？吹了冷风受凉了…”
昨夜值夜的丫鬟们低头数着地砖缝，世子爷连要四次热水的事，这会儿怕是连厨房养的芦花鸡都知道了。
萧知珩正偷摸揉着膝盖，昨晚沈清宴生气踢了他一脚，没想到撞了青，闻言立刻挺直腰板：“母亲明鉴，儿子明明...”话到一半突然噎住，耳朵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明明什么？”老夫人慢悠悠吹着茶沫，“是明明记得把窗关严实了？还是明明...”她突然压低声音，“知珩，为娘教过你多少次，新妇初承雨露，要...”
“母亲！请母亲嘴上饶人…给儿子留一些面子吧…”萧知珩急得去捂老夫人的嘴，半路又改成作揖，差点把案几上的蜜饯撞翻。
沈清宴红着脸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强作镇定，偏婆母还拉着她的手絮叨：“好孩子，这混小子若敢欺负你，你就把他小时候穿女装扮观音的事说出去。”说着从袖中摸出卷泛黄的画轴，“喏，证据都在这儿呢。”
画上五岁的萧知珩头顶荷叶，眉心点着朱砂，活脱脱个玉面小童子。
“娘！”萧知珩扑上来要抢，老夫人却灵活地往沈清宴身后一躲。沈清宴下意识张开手臂拦着，后背便结结实实撞进夫君怀里。他趁机在她耳边讨饶：“夫人快帮为夫毁了这画，今晚给你揉腿捶背，当牛做马...”
老夫人突然从沈清宴肩头探出脑袋：“揉腿…捶背哪够？”
“我发誓，夫人往南，我绝不向北；夫人指东，我绝不打西……”萧知珩高举右手，神情肃穆，目光如炬，仿若星辰坠入眼底，映出一片不容置疑的坚定。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坐回主位，把画轴往沈清宴手里一塞：“好孩子，你且收好了，他若犯浑，你就把这画挂王府大门上去。”转头对儿子瞬间变脸，老夫人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去把《家规》第三卷抄十遍。”她眼风扫过儿子脖颈上的红痕，意味深长道：“这般没轻没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平宁王府养的是头狼崽子呢…”
萧知珩垂头丧气往外走，到门口却突然转身，冲沈清宴比了个"二"的手势——这是他俩的暗号，代表戌时二更在老槐树下碰头。
沈清宴假装没看见，低头抿茶时却忍不住翘起嘴角。茶盏里浮着的桂花打着旋儿，恰似她此刻漾开的心绪。
窗外偷看的小丫鬟们咬着手帕直跺脚——世子爷被罚跪还惦记着约会，这哪是抄《家规》，分明是写情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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