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外,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定远侯抓住沈振恪拼死创造出的战机,下令全军出击!
三万养精蓄锐的京营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扑向因沈振恪的决死突击而陷入混乱的狄人军阵左翼!
狄人显然没料到被围困得奄奄一息的朔风城竟还敢主动出击,更没料到援军来得如此之快、攻势如此之猛!左翼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阵型大乱!
而此刻的朔风城外,已彻底化为一片血腥的炼狱。
沈振恪亲率数百沈家死士,如同烧红的尖刀,悍不畏死地直插狄人中军,试图斩将夺旗,最大限度地制造混乱。他们成功了,但也陷入了重重包围,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朔风城那残破的城门再次洞开!萧知珩一马当先,率领着城中所有还能动弹的守军——包括许多伤痕累累的伤兵——如同扑火的飞蛾,决死冲锋而出!他们必须接应沈振恪,必须将狄人的注意力牢牢钉在原地,为援军的突击创造机会!
这是最后的豪赌!押上了朔风城最后的力量!
萧知珩浑身浴血,甲胄破碎,手中的长剑早已砍出了无数缺口,他如同疯魔了一般,只知道向前冲杀,眼中只有前方那面在敌群中若隐若现的“沈”字大旗!
“二叔!!”他嘶哑地吼着,不顾一切地向那个方向突进。
混战!惨烈的混战!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震耳欲聋!鲜血染红了雪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沈清宴在城墙上,远远望见那一片混乱的战场,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援军如同利刃般切入敌阵,也看到朔风城守军那悲壮而决绝的冲锋,更看到那支打着“沈”字旗的孤军深陷重围,岌岌可危!
她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后方!
“备马!”她厉声对身旁的王府护卫道,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尖锐。
“夫人!不可!城外太危险了!”护卫大惊失色。
“我说备马!”沈清宴猛地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和决绝,“我是医官!战场需要我!立刻!”
护卫被她眼中的光芒震慑,不敢再劝,慌忙牵来战马。
沈清宴翻身上马,动作竟带着几分罕见的利落。她一把抢过护卫手中的一把轻弩和一壶箭,催动战马,竟朝着那一片混乱的战场冲去!绿漪和几名护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拼命跟上。
越靠近战场,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便越浓重。流矢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地上倒伏着双方士兵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兵。沈清宴脸色苍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寻找着那个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
就在战场的核心区域,萧知珩浑身是血,正与几名狄人悍将殊死搏杀!他显然已力竭,动作迟滞,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而他身后,一名被击倒的狄人骑兵竟挣扎着爬起,举起手中的弯刀,狠狠劈向萧知珩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清宴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犹豫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恐慌彻底冲散!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轻弩,甚至来不及仔细瞄准,凭着那一瞬间的感觉,扣动了扳机!
咻——!
弩箭破空而去!
因为紧张和马背的颠簸,这一箭并未射中那名狄兵的要害,而是狠狠钉穿了他举刀的手臂!
“啊!”狄兵发出一声惨嚎,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知珩和与他搏杀的狄将都是一怔!
萧知珩猛地回头,恰好看到那名狄兵抱着被弩箭射穿的手臂惨叫,也看到了不远处马背上,那个举着弩、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熟悉身影!
清宴?!
萧知珩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就在他失神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对面狄将的刀锋已然劈到面前!
“小心!”沈清宴失声尖叫!
萧知珩战斗的本能让他险之又险地格挡开这致命一击,但肩头依旧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喷涌!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嘶声怒吼:“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就在这时,定远侯率领的援军主力终于彻底冲垮了狄人的左翼,如同潮水般涌杀过来!狄人腹背受敌,军心彻底动摇,开始出现溃败的迹象!
围攻萧知珩的狄将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招,拨马便走。
萧知珩也顾不得追击,忍着剧痛,策马疯狂地冲向沈清宴。
沈清宴看到他肩头那恐怖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慌忙催马迎了上去。
两匹马在尸山血海中相遇。
萧知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因为愤怒、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你疯了吗?!谁让你来的?!这里是战场!你会死的!”
沈清宴看着他满是血污、憔悴不堪却依旧熟悉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复杂情绪,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崩塌。
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她哽咽着,声音破碎而颤抖:“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这条路……我本就该走。我来找你,是怕……怕再也来不及……”她的话语似被风雨打散,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坠入人心。
她颤抖着手,想去碰触他肩头的伤口,却又不敢。
萧知珩看着她的眼泪,看着她苍白脸上被风吹出的红痕,看着她那身不合时宜却沾满了尘土和血点的衣袍,所有斥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股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涩与狂喜。
他还活着。
她来了。
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们竟然……重逢了。
他猛地伸出手,将她从马背上狠狠拽入自己怀中,不顾肩头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
沈清宴埋在他染血的胸膛,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真实的体温,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周围狄人撤退,喊杀声依旧,战火已熄。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失而复得的剧烈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