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期盼中缓缓流淌，转眼便是深冬。除夕这日，平宁王府早早便张灯结彩，廊下挂满了大红灯笼，连院中的枯枝上都系着红绸，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银丝炭在鎏金火盆里噼啪作响，散发出松木的清香。沈清宴斜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银狐裘，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腹部高高隆起，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沉重。
萧知珩裹着厚厚的银狐裘披风从外间进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他先在炭盆边暖了暖手，这才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将沈清宴整个护在怀里，不让一丝寒风近身。
"清宴，你看这雪，"他指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快，"瑞雪兆丰年，咱们的孩子，定然是个有福气的..."
沈清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咳咳...我总觉得，他会像你，性子明朗，像春日的太阳。"话音未落，又是一阵轻咳，她忙用绣着缠枝莲的绢帕掩住唇。
萧知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像你才好，"他低头，鼻尖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声音里裹着蜜，"若是像我这般皮实，在你肚子里翻来翻去，你又该睡不安稳了。"说着便轻轻按住她的小腹，掌心贴着那片高高隆起的弧度，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冬衣摸到那小小的生命在里头伸胳膊蹬腿。
沈清宴被他说得笑起来，却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萧知珩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替她顺着后背，眉头微蹙："说了让你少说话，偏不听。"语气里带着嗔怪，动作却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不妨事的，"她拉下他的手，按回自己小腹上，眼底的光比炭炉里的火苗更亮，"你听，他好像在动呢。"
萧知珩屏住呼吸，果然感觉到掌心下传来一阵极轻的蠕动。他猛地抬头看向沈清宴，眼里的惊喜快要溢出来，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他听见我们说话了？"
"许是呢，"沈清宴望着他泛红的眼角，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定是个乖孩子，知道心疼我，才没怎么折腾。"她的指尖冰凉，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不由轻轻一颤。
窗外的雪下得更紧了，簌簌落在琉璃瓦上，像撒了把碎盐。殿里的自鸣钟敲了十二下，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带着辞旧迎新的热闹。萧知珩将沈清宴搂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等到开春了，我就带你去城外的温泉庄子住。那里暖和一些，咱们就多住些日子。"
沈清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香，混着暖炉的炭火气，心里踏实得很。她想起前日太医诊脉时说的话，说她胎像稳固，只是身子底子弱，需得好生静养。那时萧知珩站在一旁，听得比谁都仔细，连太医说的每一味安胎药都让内侍记了下来，转头就寻遍京城最好的药铺配齐了。
正说着，外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世子，王妃命人送来了守岁的饺子。"
萧知珩应了一声，却不急着起身，而是先替沈清宴掖好被角，又在她腰后多垫了个软枕，这才亲自去外间端来食盒。
食盒是紫檀木的，雕着百子千孙的图案。打开来，里面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旁边还配着几碟小菜。"母亲特意吩咐，在你的饺子里包了金如意，"萧知珩舀起一个饺子，仔细吹凉了才递到她唇边，"看看今年能不能吃到。"
沈清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饺子，鲜美的虾仁馅儿在唇齿间散开，滋味鲜香，令人满足。然而，才吃了两个，她便觉得腹中一阵翻涌，似有不适悄然袭来。她微微蹙眉，抬手轻轻摆了摆，声音低柔却带着几分急切："吃不下了，你来吃吧。"
萧知珩也不勉强，将食盒放到一旁，又替她斟了杯热茶。"那就歇会儿，"他柔声道，"等想吃了再吃。"
夜深了，雪渐渐小了，只有零星几片还在窗外打着旋儿。沈清宴靠在萧知珩怀里，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睡吧，"萧知珩轻拍着她的背，"我守着你。"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便沉入梦乡。萧知珩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抚过她隆起的小腹，眼底满是柔情。
忽然，掌心下传来一阵有力的胎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睡梦中的沈清宴微微蹙起眉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哼。萧知珩心头一紧，连忙放轻了动作，俯身靠近她的肚子，低声呢喃道：“乖一些，让娘亲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房间里悄然流淌。
那孩子像是听懂了一般，果然安静下来。萧知珩忍不住轻笑，低头在沈清宴额间印下一个轻吻。
窗外，守岁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将暖阁映照得一片温馨。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他们相拥而眠，期待着新年的到来，更期待着那个即将降临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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