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心神，对着姜愿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尊重：“姜姑娘大才，赵某佩服！这‘姜氏煎饼’，日后必是青石镇一绝！若有什么需要赵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醉仙楼的红烧肉和爆炒双脆，可都托了姑娘的福，如今是日进斗金啊！”他特意提了那两道菜，既是表明自己不忘恩情，也是暗示自己这条人脉的价值。
姜愿也笑着回礼：“赵掌柜言重了。互相帮衬罢了。以后我这小铺子，还要仰仗您多关照呢。”
“好说好说！”赵德全连连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散发着余香的铁鏊，这才带着满心的震撼和结交之意，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炊烟袅袅散去，但“姜氏煎饼”的香气和传奇，却在这青石镇的暮色中，悄然扎下了根。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青石镇。白日里喧闹的街道早已沉寂，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或是更夫悠长的梆子声。空气中还残留着煎饼酱料浓郁的咸香，混合着木柴燃烧后的烟火气，丝丝缕缕，萦绕在“姜氏煎饼铺”的后院上空。
小小的后院此刻一片狼藉，却也弥漫着一种疲惫而满足的暖意。洗净的陶盆陶罐堆叠在井台边，残留着水痕。厚实的铁鏊子被擦得锃亮，立在墙角，冷却后依旧散发着金属特有的气息。角落里，那罐秘制酱料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但霸道的香气仿佛能穿透陶壁，无声地宣告着今日的辉煌。
姜愿和秦夙都没有回青石村。
太累了。
从清晨天蒙蒙亮就生火预热鏊子，到日上三竿食客如潮水般涌来，再到夕阳西下最后一位客人捧着热乎的煎饼心满意足地离开……整整一天，两人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姜愿负责摊饼、刷酱、加料、卷饼，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行云流水，手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秦夙则包揽了所有力气活和“外场”——收钱、维持秩序、补充原料、清洗用具。
他高大的身影在小小的铺面内外穿梭，沉默而高效，如同最坚实的磐石，替她挡掉了大部分的拥挤和混乱。饶是如此，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两人看着空荡荡的铺面和一片狼藉的后院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呼……”姜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直接瘫坐在后院一个倒扣着的空木桶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白皙的脸庞因为劳累和灶火熏烤泛着红晕，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累死了……但，值了！”
秦夙比她好一些，但眉宇间也难掩倦色。他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井边，打上一桶沁凉的井水，先舀了一瓢递给姜愿：“喝点水。”
冰凉的井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舒爽。姜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瓢。秦夙自己也喝了几口，然后沉默地开始清理最后的战场。他将散落的柴火归拢，把用过的工具一一擦拭干净摆放整齐，动作依旧沉稳有力，只是速度比平时慢了些许。
等一切勉强收拾妥当，夜已深沉。回青石村的十几里山路，在精疲力竭的此刻，显得格外漫长和危险。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达成了共识——今晚就在这铺子后院凑合一夜。
后院角落有个简陋的、用木板临时搭建的棚子，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空间不大，勉强能容身。秦夙找来一些干净的稻草铺在地上，又将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袍脱下，不由分说地递给姜愿：“铺上，夜里凉。”
姜愿看着他身上只剩单薄的里衣，想要推辞，却被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我习武之人，无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依旧斩钉截铁。
拗不过他，姜愿只好将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皂角清香的外袍铺在稻草上，自己蜷缩着躺下。
秦夙则抱臂靠坐在棚子门口，背对着她，面向着小小的院子，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月光透过棚顶的缝隙洒下，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身体虽然疲惫至极，但精神却因为白天的成功而异常亢奋。姜愿毫无睡意，脑子里还在回放着白天火爆的场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秦夙，”她小声开口，打破了棚内的寂静，姜愿在没人的时候更愿意叫他的名字，“今天……多亏有你。不然我一个人，非得被挤扁了不可。”
黑暗中，秦夙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低沉的嗓音传来：“嗯。生意不错。”
“何止是不错！”姜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简直是人山人海！我偷偷数了数，光收的铜钱，就装满了两个大陶罐！还没算那些碎银子呢！”
她摸索着从稻草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旧布袋，里面正是今天收入的铜钱和散碎银两。“哗啦”一声，她将袋子里的钱全都倒在铺着外袍的稻草上。
月光下，一堆黄澄澄的铜钱和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堆成了一个小山丘，散发着诱人的金属光泽。这是他们一天的劳动成果，更是她事业起步的第一桶金！
姜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个守财奴一样，也不顾形象，趴在钱堆旁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一枚一枚地开始点数、归拢。铜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夙听着身后那悉悉索索数钱的声音和偶尔压抑的低笑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并未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感受着那份纯粹的、属于收获的喜悦。
数了好一会儿，姜愿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把钱收好，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兴奋劲儿过去，现实的困难又浮上心头。
“秦夙，”她翻了个身，面朝着秦夙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忧虑，“今天你也看到了，就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客人排那么长的队，好些等不及都走了，白白损失了好多生意。而且，你也不能总在这里帮我……”
她顿了顿，说出了计划：“我想，明天收摊后，我们回村里一趟。问问王婶、李叔他们，看看村里有没有手脚麻利、人又可靠的婶子或者姑娘愿意来帮忙。工钱好说，按天结算，包一顿午饭。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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