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可行。王婶为人热心,李叔家的二丫手脚也勤快。只是……”他顿了顿,“铺面不大,招人需谨慎,以老实可靠为要。招来的人,只负责前头招呼、收钱、递饼即可,核心的酱料和面糊调制,必须你自己来。”
“嗯!我知道!”姜愿用力点头,深以为然。“就招一两个人,帮着打打下手,收拾收拾,这样我们也能轻松点。”
解决了人手问题,姜愿的思绪又飘到了另一个让她头疼的事情上——交通。
“还有啊,”她叹了口气,“现在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往镇上赶,收摊晚了又回不去,太不方便了。搭王叔的牛车,时间不自由,带点东西也麻烦。你看今天这些面粉、鸡蛋、菜,搬来搬去都累死个人。”
她越说越觉得有必要:“我想买辆马车!不用多好,能拉人拉货就行。以后来回方便,收摊晚了也能回去。要是生意做大了,去更远的县城进货或者送货也方便!就是……好点的马车不便宜,估计得十几两银子……”她盘算着今天的收入,加上之前的积蓄,咬咬牙应该能凑出来,但刚起步就花这么大一笔,还是有点肉疼。
黑暗中,秦夙靠坐在门边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应姜愿关于买马车的絮叨,只是静静地听着。棚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姜愿因为兴奋和疲惫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姜愿以为他累得睡着了,自己也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时,秦夙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马车的事,不必忧心。安心睡吧。”
“啊?”姜愿困意稍退,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是……”
“睡吧。”秦夙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截断了她的话头。
姜愿满心疑惑,但一天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抱着那袋沉甸甸的钱币,在稻草的窸窣声和秦夙沉稳的呼吸声中,终于沉沉睡去。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靠坐在门口的秦夙缓缓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毫无睡意。他侧耳倾听,确认姜愿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已然熟睡。他这才极其轻微地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走出棚子,来到后院中央。
月光如水,洒在他挺拔的身姿上。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极其小巧、如同竹哨般的物件,放在唇边,运起一丝微弱的内力,吹出几声极其低微、频率奇特的鸟鸣声。声音细若蚊蚋,在寂静的夜里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夜风偶然掠过枯枝。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什么都没发生,重新走回棚子门口坐下,闭上眼睛,仿佛再次陷入假寐。只是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镇子外围极其细微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后院的矮墙,轻盈地落在秦夙面前,正是之前与雷虎寻来的旧部!
“将军!”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担忧。他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棚子深处熟睡的姜愿。
“去办件事。”秦夙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言简意赅,“天亮之前,弄一辆马车过来。要结实耐用,能拉货,套两匹温顺的骟马。外观不必华丽,实用为主。停在铺子后面的巷子里。”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抱拳:“是!属下即刻去办!”他深知将军行事必有深意,不问缘由,只问执行。
“动静小些。”秦夙补充道。
“属下明白!”黑衣人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夙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棚内,姜愿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翻了个身,将怀里的钱袋抱得更紧了。
夜色在无声中流淌。
当第一缕晨曦艰难地穿透青石镇上空薄薄的雾气,洒在煎饼铺后院的青石板上时,姜愿被一阵奇特的、带着节奏的“嗒嗒”声和低沉的鼻息声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抱着那个钱袋,身上盖着秦夙的外袍。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棚子门口。
秦夙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疑惑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出棚子。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新,让她精神一振。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后院那扇通往后面窄巷的小门旁,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
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破旧牛车或者简陋板车,而是一辆正儿八经的双辕马车!车身是用厚实的松木打造,漆成沉稳的深褐色,虽然没有任何华丽装饰,但线条流畅,结构结实。
车辕上套着两匹毛色油亮的棕色大马,体态匀称,肌肉结实,一看就是耐力极佳的健马。马儿正悠闲地打着响鼻,马蹄偶尔轻踏地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正好落在那两匹温顺的骏马和结实的车厢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车厢不算大,但足够坐下三四人,后面还带着一个可以装卸货物的平板拖斗!这简直比她预想中最好的马车还要好!
姜愿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天降般的“坐骑”。
“醒了?”秦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从井里打了水,正在清洗陶盆,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清晨的微光落在他身上,刚毅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几分。他看着姜愿那副惊呆了的模样,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这马车……”姜愿指着那辆马车,声音都有些结巴了,“秦夙,这……这是哪来的?你……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秦夙放下陶盆,用布擦了擦手,走到马车旁,动作自然地抚摸着其中一匹马的鬃毛。马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