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场,德云社剧场后台。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油彩味、汗水味、还有盒饭的香气。
演员们穿梭忙碌,对词儿的、换大褂的、互相调侃的,一片嘈杂而有序的景象。
烧饼和曹鹤阳(四哥)正在角落对着新活儿的包袱,孟鹤堂则拿着扇子,一边溜达一边默词儿,时不时跟路过的师兄弟打个招呼。
周九良穿着一身深蓝色大褂,坐在自己的化妆镜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三弦。
他时不时瞄一眼后台入口的方向,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孟鹤堂“九良!干嘛呢?魂不守舍的?”
孟鹤堂溜达过来,用扇子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
孟鹤堂“一会儿咱俩倒二(倒数第二个节目),紧着点啊!新活儿还得再磨磨!”
周九良“知道,孟哥。”
周九良应了一声,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入口瞟。
孟鹤堂“等谁呢?”
孟鹤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孟鹤堂“哦!等李叔吧?放心!烧饼说了,给李叔留了前排最好的位置!票都送过去了!李叔肯定准时到!”
周九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九良“嗯……希望吧……”
他担心的不是李淳风迟到,而是这位“李叔”……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曹操曹操到。
后台入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深灰色盘扣衫、精神矍铄(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背着他那个标志性的破旧包裹,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正是李淳风!
他脸上带着兴奋又好奇的笑容,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后台的一切——墙上挂着的演出照片、堆放的服装道具、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新奇无比!
烧饼“哎哟!李叔!您来啦!”
烧饼眼尖,第一个看见,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烧饼“位置给您留好了!甲一排一号!正中间!保准看得清楚!”
配角“李叔好!”
配角“李叔您来啦!”
后台的演员们,那天在小院见过李淳风的,都纷纷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弟妹的叔叔”,山里来的高人,看着就挺有意思。
李淳风乐呵呵地拱手回礼:
李淳风“好好好!多谢烧饼小郎君!多谢各位贤侄!”
他目光扫过,一眼就看到了周九良和孟鹤堂,立刻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李淳风“周小郎君!孟小郎君!”
李淳风“贫道……哦不!我来了!这后台……可真热闹啊!比长安城的瓦舍后台还热闹!”
周九良连忙站起来:
周九良“李……李叔!您怎么跑后台来了?不是让您直接去观众席吗?”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李淳风“嗨!贫道……我这不是好奇嘛!”
李淳风理直气壮,
李淳风“看看你们上台前都干啥!再说了,这后台……也没说不让进啊?”他环顾四周,一脸无辜。
孟鹤堂“没事没事!李叔想看就看看!不过咱这儿地方小,人也多,您别磕着碰着就行!”
李淳风“放心!放心!”
李淳风拍着胸脯,
李淳风“贫道……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他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就被旁边化妆台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盒散粉,粉盒上镶嵌着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李淳风“咦?此乃何物?”
李淳风凑过去,拿起那盒散粉,翻来覆去地看,
李淳风“这盒子……镶嵌的莫非是……夜明珠?不对……夜明珠没这么亮……难道是……法器??”
他想起在基地看的古装剧里,演员化妆的场景。
“噗!”旁边一个正在描眉的年轻演员忍不住笑喷了。
烧饼“李叔!那是散粉!定妆用的!不是法器!就是普通的……化妆品!”
李淳风“化妆品?”
李淳风“何谓……化妆品?”
#烧饼“就是……就是往脸上抹的!让人看着更精神!”
李淳风“哦!明白了!”
李淳风“就跟……唱戏的勾脸一样!画个大花脸!”
众人:“……”
周九良捂住了脸。完了!社死现场!
李淳风没察觉气氛的微妙,他的注意力又被旁边一个演员正在用的卷发棒吸引了。那卷发棒通着电,正滋滋地冒着热气。
李淳风“哎呀!此物……此物竟能生火?!”
李淳风吓了一跳,指着卷发棒惊呼,
李淳风“无柴无炭!凭空生热?!这……这是何等仙家法宝?!莫非……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警惕又好奇的表情。
这下,后台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李淳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和……憋不住的笑意。
配角“噗嗤……”
配角“哈哈哈……”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笑声如同传染般蔓延开来!
配角“哈哈哈!三昧真火?!李叔您太逗了!”
配角“哎哟喂!李叔!那是卷发棒!烫头发用的!”
配角“李叔您这想象力!绝了!”
后台瞬间笑作一团。烧饼笑得直拍大腿,孟鹤堂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连一向稳重的曹鹤阳都忍俊不禁。
周九良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上前,一把拉住还在研究“三昧真火”的李淳风:
周九良“李叔!李叔!咱别在这儿添乱了!我送您去观众席!演出快开始了!”
李淳风“啊?这就走啊?”
李淳风“贫道……我还没看够呢!那个……那个会冒热气的法宝……”
周九良“那不是法宝!是卷发棒!”
周九良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连拖带拽地把李淳风往外拉。
李淳风“哎!周小郎君!轻点!轻点!贫道……我自己走!自己走!”
李淳风被拉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回头对笑得东倒西歪的众人挥手,
李淳风“各位贤侄!一会儿台上见!贫道……我给你们叫好!”
好不容易把这位活宝“李叔”塞进了观众席前排,周九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烧饼“九良!你这位叔叔……可真够意思!”
烧饼追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烧饼“后台气氛组担当啊!比开场小唱还热闹!”
周九良“饼哥……您就别笑话我了……”
烧饼“没事没事!”
烧饼拍拍他的肩膀,
烧饼“我看李叔挺乐呵的!行了,赶紧准备!该上场了!”
周九良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刚才的尴尬甩到脑后,和烧饼一起走向候场区。
演出开始了。
李淳风坐在前排正中间,看得津津有味。台上的说学逗唱,台下的掌声笑声,都让他感到无比新奇和兴奋。
他不懂什么“包袱结构”、“节奏把控”,但他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让人开怀大笑的快乐。每当台上抖出一个响亮的包袱,他都会跟着观众一起,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大声叫好:“好!好!说得好!再来一个!”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众笑声中格外突出。
烧饼和周九良的节目效果很好,观众反响热烈。下台后,烧饼还特意朝李淳风的方向拱了拱手,引得李淳风又是一阵激动地挥手。
倒二出场的是孟鹤堂和周九良。
两人一上台,李淳风更是激动了!这可是他在小院就认识的“孟小郎君”和“周小郎君”!
李淳风“孟小郎君!周小郎君!加油!”
李淳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引得前排观众纷纷侧目。
台上的孟鹤堂和周九良都忍不住笑了。孟鹤堂还特意朝着李淳风的方向做了个揖,惹得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演出很顺利。散场后,观众们意犹未尽地离场。
李淳风却不肯走,又溜达到了后台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周九良和孟鹤堂刚卸完妆出来,就看到李淳风背着他的破包裹,像个等家长接的孩子一样站在那儿。
孟鹤堂“李叔!您还没走呢?”
李淳风“没呢没呢!”
李淳风搓着手,一脸兴奋,
李淳风“贫道……我……我还没跟你们道别呢!今天这……相声!太有意思了!比说书热闹多了!贫道……我听得可开心了!”
周九良“李叔,咱回家吧?昭昭该担心了。”
李淳风“好好好!回家!”
李淳风连连点头,又看向孟鹤堂,
李淳风“孟小郎君!改日!改日贫道……我请你们吃饭!去最好的馆子!感谢你们让我……呃……让我这么开心!”
孟鹤堂“行啊!李叔!那说定了!”
周九良带着意犹未尽的李淳风往外走。刚走到剧场侧门,就看到林昭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等着他们。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李淳风“林娘子!”
李淳风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迎上去,
李淳风“您也来啦?您没看到!今天那相声……”
林昭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淳风兴奋的脸庞,又落在周九良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的脸上,最后,她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剧场侧门阴影处,几个正低声议论着什么的工作人员——他们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后台“三昧真火”事件引发的笑意和困惑。
林昭“嗯。”
林昭轻轻应了一声,打断了李淳风的滔滔不绝,
林昭“回家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李淳风立刻乖乖闭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跟在她身后。
周九良也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就在三人转身离开的瞬间。
那几个还在低声议论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议论和笑意只是错觉。他们互相看了看,摇摇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林昭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周九良,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能量波动。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昭沉静的侧脸,心中了然。
昭昭……出手了。用她那神秘的力量,悄然抹去了李淳风在后台留下的那点过于“引人注目”的痕迹。
夜色渐深。
小院里,月季的香气在夜风中浮动。
李淳风还在兴奋地跟林昭描述着相声的精彩,周九良则瘫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感觉比说了一晚上相声还累。
林昭安静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她的目光落在院角那排药材架子上,月光下,那些晒干的草药散发着幽微的清香。
李淳风“林娘子,”
李淳风终于说累了,喝了口水,脸上兴奋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李淳风“今天……真热闹啊。大家笑得那么开心……可是……”
李淳风“贫道……我……我总想着……那场浩劫……年底……它要是真来了……这些人……还能笑得出来吗?”
小院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沉寂下来。
周九良脸上的疲惫也化作了凝重。是啊,年底……
林昭的目光从药材架子上收回,落在李淳风写满忧虑的脸上,又看向远处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她的眼神深邃如夜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
林昭“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此刻的笑声。”
她顿了顿,补充道:
林昭“也更要……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