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饭时的红烧排骨炖得软烂，贺峻霖扒拉着米饭，心思却总飘到下午那把冰凉的钥匙上。它现在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书包内侧的小口袋里，像是揣了个会发烫的秘密，让他指尖总忍不住想去碰。

“发什么呆呢？”妈妈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今天浩翔给你讲题了？那孩子心思细，你不会的多问问他。”

“知道了。”贺峻霖闷声应着，夹起排骨咬了一口，酱汁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没盖过下午那瓶橘子气泡水的清爽。

手机在桌布下震动起来，他偷偷瞥了眼屏幕，又是严浩翔。

【下楼，给你带了好东西Part 2】

贺峻霖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抬头对上妈妈疑惑的目光，慌忙咽下食物：“妈，我吃完了，严浩翔找我有点事！”

“这才吃几口啊？”妈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直笑，“去吧去吧，别玩太晚。”

他抓起书包往门口冲，刚换好鞋就听见妈妈在身后喊：“把冰箱里的西瓜带上！刚冰好的！”

“知道啦！”

防盗门关上的瞬间，就看见严浩翔靠在自行车旁，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梧桐树叶沙沙响，把他白T恤的领口吹得翻飞。

“又带什么了？”贺峻霖跑过去，鼻尖先闻到一股淡淡的奶油香。

严浩翔把布袋子递过来，里面是两盒包装精致的提拉米苏：“甜品店新出的，试吃装。”

“你怎么跟个小商贩似的，天天往我这送货。”贺峻霖笑着接过，冰凉的盒子贴着掌心，“正好，我妈让我带了西瓜，去你家吃？”

“我家没人，我爸妈出差了。”严浩翔跨上自行车，“还是去老地方？”

贺峻霖想起那个洒满阳光的小房间，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行啊。”

这次他没犹豫，稳稳地坐在后座上，手里捧着提拉米苏和装西瓜的网兜。自行车驶进小巷时，暮色已经漫上来，老旧居民楼的窗户里亮起一盏盏昏黄的灯。

严浩翔打开门，顺手按下了墙角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房间，贺峻霖这才发现屋里多了块小小的地毯，还有个折叠桌靠在墙边。

“什么时候弄的？”他把东西放在窗台上，看着那些明显是新添置的物件。

“昨天。”严浩翔从包里掏出两把勺子，“总不能一直坐地上。”

贺峻霖蹲下去摸了摸地毯，绒毛软软的很舒服。他抬头时，正好看见严浩翔在拆西瓜网兜，指尖碰到冰凉的瓜皮时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

“我来切。”贺峻霖抢过水果刀，把西瓜放在折叠桌上。刀刃切开瓜皮的瞬间，清甜的汁水顺着桌角滴下来，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冰镇过的西瓜泛着诱人的红色，籽很少，咬一口脆甜多汁，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把白天的热气都驱散了。贺峻霖挖了一大勺递到严浩翔嘴边，对方没躲，张口咬了下去，果汁沾在嘴角，像颗晶莹的糖。

“慢点吃。”贺峻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唇角，两人都顿了一下。

严浩翔的耳尖悄悄红了，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提拉米苏要化了。”

两盒小蛋糕被摆在窗边，奶油上撒着可可粉，甜香混着西瓜的清爽在空气里弥漫。贺峻霖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细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带着点微苦的可可味。

“好吃。”他眼睛亮了亮，又挖了一大勺。

严浩翔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忍不住笑了：“没人跟你抢。”

“那你也吃啊。”贺峻霖把自己的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我不太爱吃甜的。”严浩翔摇摇头，却还是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还行。”

暮色渐渐浓了，窗外的屋顶被染上深蓝色，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像一颗颗散落的星星。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偶尔吃东西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猫叫声。

贺峻霖突然想起下午在学校，看到公告栏前围了好多人，挤进去才发现是运动会的报名表。有人拍着严浩翔的肩膀喊他报100米，说去年的冠军肯定还能卫冕。

“你运动会报什么项目啊？”他随口问道。

“100米和跳远吧。”严浩翔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你呢？”

“我？”贺峻霖苦着脸，“我什么都不会，估计只能报个趣味项目凑数。”

“报个接力吧，跟我一组。”严浩翔说得很自然，“我带你。”

贺峻霖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像被羽毛扫过。他想起去年运动会，严浩翔跑最后一棒时，风把他的运动服吹得鼓鼓的，冲过终点线时扬起的下巴，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啊。”他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挖蛋糕，“到时候可别嫌我慢。”

“不会。”严浩翔的声音很轻，“你跑多少都没关系。”

贺峻霖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他赶紧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冰凉的甜味压不住心里的热。他偷偷看过去，发现严浩翔正看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睫毛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

“严浩翔。”他突然开口。

“嗯？”

“你……”贺峻霖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问今天走廊里那个递情书的女生，想问他为什么总把好吃的留给自己，想问他说“跟我一组”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换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吃豆浆油条？”

严浩翔转过头，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好啊，七点楼下等你。”

贺峻霖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吃完，可可粉沾在嘴角，被严浩翔伸手擦掉了。

这次他没躲，任由对方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唇角，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让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说。

严浩翔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猛地收了回去，指尖微微蜷缩着：“没、没事。”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窗外的猫又叫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贺峻霖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蛋糕盒，突然觉得今晚的提拉米苏，好像比平时更甜一点。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声音有点发紧。

“我送你。”严浩翔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收拾起桌上的垃圾。

下楼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昏暗的楼道里回响。走到单元门口，贺峻霖转身想说再见，却被严浩翔叫住。

“贺峻霖。”

“嗯？”

严浩翔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明天见。”

“明天见。”贺峻霖点点头，转身跑进楼道。

他靠在防盗门后，能听到自行车驶远的声音。手心里还残留着刚才碰到的温度，像块化不开的糖。

贺峻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严浩翔说这里适合想事情。

有些没说出口的话，像冰镇西瓜里没挖干净的籽，藏在甜丝丝的果肉里，悄悄发着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