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六月的风裹着潮湿的热气，吹得教室后墙的爬山虎沙沙作响。贺峻霖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笔尖在模拟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上悬了很久，蝉鸣从窗外钻进来，吵得人脑子发昏。

“卡住了？”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凉意，他把一瓶冰镇的绿豆沙放在贺峻霖手边，瓶身的水珠洇湿了试卷的边角，“这道题辅助线要这么画。”

贺峻霖抬起头，看见严浩翔正用红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几何图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蝉鸣，竟意外地让人安心。他凑过去看，对方的手指修长，握着笔的姿势很好看，腕上的音符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懂了吗？”严浩翔转过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额头，眼里带着点笑意。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往后缩了缩：“懂、懂了。”他低下头，假装演算，耳朵却捕捉着身边的动静，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点绿豆沙的清甜。

距离中考只剩一周，教室里弥漫着紧绷的气息。课桌上的试卷堆得像小山，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每天都在减少，红色的数字刺得人眼睛发疼。贺峻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物理题还没吃透，英语单词还有一堆没背，连晚上做梦都在解数学大题。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严浩翔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的温度让他瑟缩了一下，“你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我怕……”贺峻霖的声音有点发颤，“怕考不上重点高中。”他和严浩翔约定好了，要考同一所高中，继续做同桌，继续一起上下学。

“不会的。”严浩翔的声音很坚定，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推到贺峻霖面前，“这是我整理的物理易错点，你看看，肯定有用。”

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道题旁边都标着详细的解题思路，还有用红笔圈出的易错点。贺峻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画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重点高中的校门口，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一定能行”。

眼眶突然有点发热，贺峻霖抬起头，撞进严浩翔盛满温柔的眼眸里。对方的眼里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窗外的蝉鸣和阳光，像把整个夏天的暖意都装了进来。

“严浩翔，”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们真的能考上同一所高中吗？”

“一定能。”严浩翔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贺峻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试卷传过来，“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贺峻霖点点头，握紧了对方的手。蝉鸣还在继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试卷上，把两人交握的手笼在一片暖融融的光晕里。他突然觉得，那些堆积如山的试卷好像没那么可怕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也变得清晰起来。

晚上自习时，贺峻霖总忍不住犯困。他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严浩翔看在眼里，从书包里掏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炸开，贺峻霖瞬间清醒了不少，他瞪了严浩翔一眼，眼里却没什么怒气，反倒像含着水光。“别闹。”他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

“再坚持一下。”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考完试带你去吃冰粉，加双份红糖。”

贺峻霖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星。他最喜欢学校门口那家的冰粉，红糖熬得糯糯的，配上冰冰凉凉的粉块，是夏天里最清爽的甜。“说好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期待。

“说好了。”严浩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等考完试，我们去秘密基地，我给你弹钢琴。”

“你不是说很久没弹了吗？”贺峻霖好奇地问。

“为了你，捡起来也没关系。”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贺峻霖的心湖，漾开一圈圈甜软的涟漪。

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着考前注意事项。贺峻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绿得发亮，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都点燃。他想起刚认识严浩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蝉鸣的夏天，对方穿着白T恤，站在阳光下，笑得像颗糖。

“明天考试别紧张。”严浩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把一支新的中性笔塞进贺峻霖手里，“用这支笔，顺手。”

笔杆上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是贺峻霖喜欢的款式。他握紧笔，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你也是。”他小声说，“别粗心。”

“知道了，小管家。”严浩翔笑得眉眼弯弯，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放学铃响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教室里乱糟糟的，只有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贺峻霖把严浩翔整理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像捧着个宝贝。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严浩翔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一起去考场。”

“嗯。”贺峻霖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严浩翔！”

对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加油。”贺峻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颗糖在舌尖化开。

“你也是，加油。”严浩翔的声音在蝉鸣中格外清晰，带着点温柔的回响。

回到家，贺峻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却没心思刷题。他翻看着严浩翔的笔记本，指尖拂过那些工整的字迹，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想象中更暖。妈妈端来切好的西瓜，看着他发呆的样子，笑着说：“别想太多，尽力就好，妈妈相信你。”

“嗯。”贺峻霖点点头，咬了口西瓜，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暗下来的天，突然开始想念严浩翔的声音，想念他指尖的温度，想念他眼里的光。

考试那天早上，贺峻霖没等闹钟响就醒了。他换上干净的T恤，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和文具，才背着书包下楼。

严浩翔已经在楼下等了，手里拎着两盒牛奶和两个三明治。晨光落在他身上，把白T恤染成淡淡的金色，他看到贺峻霖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早。”

“早。”

两人并肩往考场走，牛奶的香气混着晨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贺峻霖偷偷看了眼严浩翔，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两个互相打气的小孩。

“别紧张。”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就当平时测验。”

“嗯。”贺峻霖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文具袋，“你也是，仔细点。”

“知道了。”严浩翔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贺峻霖点点头，转身走进考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见严浩翔还站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

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贺峻霖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突然想起严浩翔说的“别紧张”，想起他整理的笔记，想起他们的约定。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原来有些力量，藏在彼此的鼓励里，像蝉鸣一样，虽然聒噪，却能给人勇气，让人相信，只要一起努力，就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考完最后一门时，夕阳已经西斜。贺峻霖走出考场，看到严浩翔正靠在梧桐树下等他，手里拿着两支冰棒，已经化了一半。

“考得怎么样？”严浩翔把其中一支冰棒递给他，眼里带着期待。

“还行。”贺峻霖咬了口冰棒，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你呢？”

“应该能考上。”严浩翔笑得眉眼弯弯，“我们的约定，不会不算数的。”

贺峻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像喝了口热汤，暖得让人心头发软。他看着严浩翔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个蝉鸣的夏天，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夏天。

不是因为冰棒有多甜，也不是因为考试有多顺利，而是因为身边有他，有他的鼓励，有他的约定，有他说“不会不算数”时，那份藏不住的、比所有甜食加起来都要坚定的认真。

两人并肩往家走，蝉鸣渐渐平息，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贺峻霖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严浩翔说的，要一起去秘密基地弹钢琴。

也许未来还有很多个夏天，还有很多次考试，但只要身边有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严浩翔。”

“嗯？”

“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去秘密基地吧。”

“好啊。”严浩翔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带着点笑意，“我给你弹首曲子，就弹……《小星星》。”

贺峻霖忍不住笑了起来，冰棒的甜混着夏天的风，在空气里弥漫。他看着严浩翔的侧脸，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他们的故事就像这蝉鸣里的约定，藏着数不尽的期待，要一起慢慢走，走到想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