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五点五十,宿舍灯还没亮,苏沂就醒了。
他翻了个身,心率表在腕子上微微震动——昨晚江殷隐设定的“温柔唤醒”模式:到点先是轻震,再不醒就电击。苏沂骂了句“神经病”,却老老实实爬起来。
今天月考,早自习提前半小时进场。
洗漱完,他掏出江殷隐给的便签最后两行:
「7:20 食堂第三窗口,豆浆+牛肉包。
7:40 考场门口,2B 铅、橡皮、薄荷糖。」
字迹瘦长,时间精确得像实验步骤。苏沂把便签揉成团,又展开,折成小块塞进笔袋。
食堂人不多,第三窗口的阿姨一见他就笑:“小江给你留的。”
纸袋里除了早餐,还有一片暖宝宝,背面写着:
「空调 16℃,别硬扛。」
苏沂“嘁”了一声,却还是把暖宝宝贴腰上。
7:38,考场门口。
江殷隐已经在了,校服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低头看错题本。
苏沂走近,闻到熟悉的冷杉味混着薄荷牙膏。
江殷隐没抬头,只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苏沂把橡皮放上去,江殷隐又反手塞给他一块柠檬味喉糖:“含一片,脑子清醒。”
指尖擦过掌心,像不经意的试探。
第一场语文。
苏沂翻到作文题:《在风暴中心》。
他盯了半分钟,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句:
“风眼是安静的,可我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
写到第三段,他忽然想起江殷隐把继母照片截胡的那个晚上,心里一磕,笔尖戳破纸面。
十一点,收卷铃响。
苏沂交卷出去,走廊尽头,江殷隐靠在窗台,正和物理老师说话。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把他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老师走后,江殷隐冲苏沂抬抬下巴:“作文写得怎么样?”
苏沂含糊道:“就那样。”
江殷隐笑了:“别骗我,你写我的时候,至少用了三个比喻。”
苏沂耳根一热,转身下楼:“自恋狂。”
午饭后,教学楼封闭。
苏沂回宿舍,发现赵锐正鬼鬼祟祟翻他书包。
“找什么?”
赵锐吓一跳,举起一张草稿纸:“江神让我把这给你,说下午数学用得上。”
纸上是三道手写的题型,旁边标注“极可能改编”。
苏沂眉心跳了跳——江殷隐押题一向准得离谱。
下午数学考完,苏沂出来,远远看见继母站在教学楼外。
高跟鞋,墨绿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他脚步一顿,继母已经看见他,笑得滴水不漏:“小沂,阿姨给你炖了汤,补补脑子。”
苏沂后背发凉,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殷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姨好。”
继母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笑意更深:“小江也在啊?一起喝?”
江殷隐礼貌点头:“谢谢阿姨,不过苏沂乳糖不耐,这汤里加了牛奶吧?”
继母脸色一僵,保温桶的盖子“咔哒”一声轻响。
苏沂差点笑出声,接过桶:“阿姨费心了,我带回宿舍慢慢喝。”
转身上楼时,他听见江殷隐在身后补刀:“阿姨慢走,外面晒,小心妆花。”
晚自习前,成绩出了。
理A班江殷隐,数学150,语文142,年级第一。
理B班苏沂,数学148,语文133,年级第七。
成绩单贴在公告栏,人群一阵骚动。
苏沂站在人群外,盯着“148”那栏,心跳有点快——这是他进校以来最高的一次。
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江殷隐的声音贴着耳骨:“恭喜,离我又近了一步。”
苏沂转头,看见他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回宿舍路上,苏沂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老郑推了推眼镜:“你这次进步很大,但物理还有空间。江殷隐愿意给你补,你要珍惜。”
苏沂想说“谁要他补”,话到嘴边变成:“知道了。”
老郑又递给他一张表:“下周运动会,你四百米和接力都报?身体吃得消?”
苏沂点头,目光落在表末“家长签字”一栏。
他想起继母那张僵笑的脸,心里冷笑一声,提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反正老郑不会细查。
九点半,宿舍熄灯。
苏沂趴在床上,心率表震动两下,是江殷隐的微信:
【宿舍楼下,给你样东西。】
他轻手轻脚出门,赵锐在黑暗里小声起哄:“哟,夜半私会~”
苏沂把枕头砸过去。
楼下,江殷隐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本错题集。
“今天数学倒数第二题,你错在最后一步。”
苏沂接过,翻到自己那页,红笔圈出一个小括号,旁边写着:“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苏沂“嗤”地笑了:“江老师批卷真仔细。”
江殷隐也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薄荷味,纸包装上画了一只炸毛的猫。
“奖励。”他说。
苏沂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一路窜到心底。
“还有,”江殷隐忽然伸手,指尖碰了碰他腕上的心率表,“今晚平均心率 87,比上周降了 6。不错。”
苏沂这才发现,表盘背光还亮着,数字温柔地闪烁。
他忽然有点慌,把糖纸团成一团,砸向江殷隐胸口:“少管我。”
纸团落在地上,江殷隐弯腰捡起,顺手扔进垃圾桶,三分球似的。
“上去吧,”他说,“明天早训,六点一刻,操场见。”
苏沂转身往楼里走,到楼梯口又回头。
江殷隐还站在原地,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安静的河。
苏沂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栽在这条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