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日子像一条被拉长的橡皮筋，白天绷得紧紧的，夜里又悄悄回弹。苏沂每天六点四十起床，先替绿萝换水，再把江殷隐的保温杯灌满温热的柠檬水——水温必须刚好，烫一点江殷隐会皱鼻子，凉一点又嫌没味。这些细枝末节，他做起来像默背公式，一遍就记住，再一遍就熟练。

江殷隐醒得晚，睁眼时，苏沂已经坐在书桌前做高数。台灯的光圈圈住他的侧脸，眉骨投下一道锋利的影。江殷隐披着毯子走过去，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带着晨起的哑：“今天约的自习室？”

“嗯，三点半到六点。”

“那带伞，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小雨。”

苏沂点头，笔尖没停，却在最后一道积分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给阴天打预防针。

上午的课排在十号楼，教室老旧，风扇吱呀吱呀转，吹不散粉笔灰。苏沂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落在他手背上，映出淡青色的血管。老师讲到泰勒展开，他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写满一页，翻过去，背面印着江殷隐昨晚的留言：

“别熬太晚，明早还要跑操。”

字迹工整，像江殷隐的人，连叮嘱都带着克制的温柔。

午饭去三食堂，酸菜鱼窗口依旧排长队。苏沂把书包放在脚边，踮脚张望，江殷隐则低头回学生会消息。轮到他们时，阿姨多舀了一勺鱼片，笑说：“晒黑啦，多吃点。”苏沂道谢，耳根悄悄红。回座时，江殷隐把鱼腹最嫩的那块夹给他，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苏沂咬下去，辣得吸气，却舍不得吐，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三点，自习室在五楼，窗外是一排银杏，叶子边缘开始泛黄。苏沂摊开高数，江殷隐带了本《线性代数》。两个人并排坐，肩膀偶尔碰到，像两条悄悄靠拢的河。苏沂的笔迹潦草，江殷隐的草稿却干净，偶尔圈出他的错误，画一个小箭头，再补上简洁的步骤。写到一半，苏沂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烧烤摊老板发来的排班表：

“周五晚班到十一点，能来吗？”

苏沂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回。江殷隐侧头看他，声音低：“想去就去，我陪你。”

苏沂摇头，把屏幕扣在桌面，像扣住一个秘密。他继续写题，笔尖却重了几分，最后一道大题空白处，他画了一枚小小的月亮，旁边写：“十一点，月亮也下班。”

傍晚果然下雨，细如牛毛，落在银杏叶上沙沙响。苏沂没带伞，江殷隐却从包里抽出那把旧伞，伞骨依旧翘着两根，却足够遮住两个人。他们并肩走，肩膀挤着肩膀，像两棵被风吹斜的树。路过操场，雨丝把跑道晕成深色，有男生在雨中踢球，笑声溅起水花。苏沂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天，雨点落在睫毛上，像细小的吻。

“快走吧，”江殷隐说，“别感冒。”

苏沂却伸手，掌心向上，接住几滴雨，声音轻得像风：“原来雨也有味道。”

江殷隐笑，把伞往他那边倾了点：“什么味？”

“像你的柠檬水，凉凉的，有一点点甜。”

雨停时，天已经擦黑。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湿漉漉的地面映成金色。他们踩着水洼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不肯分开的线。回到宿舍，苏沂先去洗澡，水声哗哗。江殷隐坐在书桌前，翻开苏沂的高数作业，在最后一页空白处画了一颗小小的太阳，旁边写：“别怕，我在。”

夜里十一点，苏沂还是去了烧烤摊。江殷隐陪他，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拿一本书看，偶尔抬头，目光穿过油烟，落在苏沂忙碌的背影上。炭火映红苏沂的脸，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他却笑得亮。收工时，老板多给了五十块，说是夜宵补贴。苏沂攥着那张纸币，像攥住一整个夏天的热。回宿舍的路上，他悄悄把钱塞进江殷隐的书包侧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周末，他们去旧车站。银杏叶黄了大半，像一场迟到的雪。铁轨依旧锈迹斑斑，却不再寂寞。苏沂踩着枕木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在数自己的心跳。江殷隐跟在他身后半步，偶尔伸手扶他一把。走到尽头，苏沂忽然停下，回头看江殷隐。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层柔软的影。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颤：“我……今天很开心。”

江殷隐没说话，只上前一步，把他拥进怀里。苏沂的额头抵在他肩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夜风的凉，像一块被月光晒暖的石头。

拥抱很短，却足够让苏沂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江殷隐的心跳重叠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把积攒了整晚的勇气吐出来：“以后……可以常这样牵我吗？”江殷隐的指尖穿过他的发，声音低而笃定：“可以。一直可以。”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