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像一条柔软的绸带，悄悄缠上晚自习的窗棂。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照在两张并排的桌子上，像两朵并肩的莲。苏沂的草稿纸摊得满满，墨迹深浅不一，像一片被风吹皱的湖面；江殷隐的笔记则整洁得像刚落笔的初雪，偶尔侧头，用铅笔在苏沂的空白处补一个箭头，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声轻得像落叶吻地。

苏沂把笔帽咬得变形，眉心蹙成一座小山。那道积分题像一条死胡同，无论他怎样换元、分部，都拐不出去。江殷隐不急着给答案，只把橘子糖纸剥得沙沙响，甜味一下子漫开，像给闷热的思路开了一扇窗。苏沂含住糖，笔尖重新落下，符号们忽然有了归处。

他们约定每晚十点前不碰手机。于是世界缩小成一张桌面、一盏台灯、两个人交叠的呼吸。有时学到深夜，窗外银杏叶落，一片两片，敲在玻璃上，像温柔的提醒。江殷隐会伸个懒腰，肩胛骨在T恤下微微凸起，像一对欲展未展的翼。苏沂看着，心里生出莫名的踏实：原来并肩，不是谁背谁，而是各自用力，却又在同一节拍里呼吸。

考试周逼近，教室的灯亮到凌晨。苏沂把错题抄满三页，仍觉得不够，眼圈泛着青。江殷隐便拉他去操场，夜风裹着草籽的香，吹散了脑中的迷雾。他们沿着跑道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两条不肯合拢的线。江殷隐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做题？”苏沂笑，声音被风揉碎：“记得，那天我算错一个符号，你给了我一颗糖。”江殷隐也笑：“那天我就知道，我们会一起走到很远。”

为什么要努力学习？苏沂曾在夜里问过自己。烧烤摊的炭火映得他眼底发红，油烟呛进喉咙，他一边翻着肉串，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泰勒展开。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江殷隐一个人扛两个人的未来。江殷隐的线代拿了满分，却在卷角写下一行小字：赠予我的搭档。苏沂看着那行字，忽然明白，努力学习不是为了逃离烟火，而是为了在烟火里也能并肩看星空。

成绩出来的那天，阳光很好。苏沂的积分卷上多了一排整齐的勾，像一串小小的脚印，踏过他曾以为无法翻越的山。江殷隐的线代拿了满分，却在卷角写下一行小字：赠予我的搭档。他们站在公告栏前，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并肩的树。风过，叶子沙沙响，像在为他们的坚持鼓掌。

暑假的烧烤摊、旧车站、雨夜的桂花香，都成了书页里温柔的注脚。此刻，他们只专注眼前——一道尚未解完的题、一页尚未翻过的书、一场尚未抵达的未来。夜深灯灭，图书馆的走廊很长，他们的脚步声却轻，像怕惊扰沉睡的星辰。

走到路灯尽头，苏沂停下，抬头看天。银河如泼洒的牛乳，静静悬在头顶。他忽然伸手，指尖穿过江殷隐的指缝，扣成一个无声的结。江殷隐侧过脸，眼里映着星光，也映着他。

“走吧，”苏沂轻声说，“前面还有题要做。”

江殷隐点头，笑意在眼底漾开，像一池被春风吹皱的水。

他们并肩向前，背影融进夜色，像两粒并肩的星子，在浩瀚学海里缓缓航行。风掠过树梢，带走最后一丝暑气，只留下书页与心跳交织的回响——很轻，却足以点亮整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