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竹摇曳的细碎光影落在整洁的院落里，五条悟没有选择像个反派一样踹门而入，也没有像个圣徒一样漂浮在门口等膜拜。

他像只慵懒又巨大的白猫，轻巧地翻进了篱笆——落地无声，还顺手从旁边晾衣竿上顺了件看起来像是老爷爷的宽大青布外褂，往自己肩上一搭。嗯，完美融入背景色，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院子里的声音停了。坐在小板凳上、粉色发髻还有点凌乱的春日雪柔猛地抬头，那双天蓝色瞳孔在看到他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冰面，“咔”地一声冻结了惊愕和瞬间涌上来的警惕。旁边的爷爷奶奶更是脸色骤变，爷爷下意识地就把雪柔往身后一拉，布满老茧的手已经握住了旁边扫帚。

“别紧张别紧张~”五条悟露出一个能闪瞎人的大白牙笑容，毫无形象地蹲在了院角的石磨盘上，那身高，蹲着也像个巨灵神蹲在玩具上。“我是来帮忙的，纯粹是热心好市民，路过见义勇为那种。”

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地扫过雪柔还沾着消毒水、擦着点红药水的胳膊和小腿，笑意收敛了几分，指了指：“喏，看在我刚才也算帮了点小忙的份上，至少让我看看伤势？山里的草药是好，但万一沾染了什么难缠的诅咒残秽呢？专业的活儿，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这个理由正大光明，还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关切。爷爷紧绷的肌肉松动了少许，看向雪柔。雪柔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贝齿咬着下唇，眼神在他脸上和他松松垮垮搭着的外褂间游移，显然没忘记这个“专业的人”之前是怎么精准戳穿她最隐秘的秘密，还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盯着她的纹身看的。

“没……没事。”她声音很小，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又努力挺起胸脯，“我自己擦干净了。”

“啊啦？真能干呢。”五条悟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夸张的赞叹，随即又歪着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墙角几只惊慌窜过的小虫，“哎呀，这‘脏东西’家里也有啊？生命力真顽强，刚清理完山谷就冒出来了。”他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缕凝练到近乎无色的咒力丝线精准地绕上几只最低级、凡人根本看不见的蝇头小咒灵。

“噗噗”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几只小东西在雪柔和爷爷奶奶眼前直接炸成了几缕转瞬即散的黑烟。

雪柔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她看不见那几只蝇头咒灵，但她能看到凭空出现的几缕微弱咒力痕迹！和她之前用小花清理“小东西”时的残留很像！而爷爷奶奶虽然看不见咒力，却清晰地看到了那几缕诡异的烟雾凭空出现又消失。老人脸色刷白，看向五条悟的目光除了警惕，终于多了一丝震骇。

“你……”雪柔声音发紧，天蓝色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是害怕，而是……惊疑。她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东西消失前的气息。他也能看见？

“看到了？”五条悟拍拍手，仿佛弹掉了什么脏东西，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理所当然的笑容，“世界可比你想的复杂那么一点哦，‘脏东西’也分大小。小的呢，像刚才那种，人看不见，也做不了大恶，但烦人，还容易滋生更大的。大的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瞥过山谷方向，“就像刚才那个……‘山神发怒’？啧啧，它能把你山脚下的村子掀了当玩具啃。”

他没明说，但那语气那表情，足以让听者自行脑补出恐怖的画面。爷爷的手心全是汗，看向身后茫然又紧张的孙女，再看看眼前这个嬉皮笑脸却深不可测的白发男人。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爷爷的声音苍老却沉稳，带着一股山民特有的韧劲。

“一个……嗯，算是个处理‘脏东西’的专家吧？”五条悟想了想，摘下墨镜，露出那双足以颠倒众生的苍天之瞳。他没有施加威压，只是那双眼睛本身的存在，就带着一种洞悉世间奥秘的神性。“本来只是路过清理那个‘大东西’，结果运气爆棚，发现了这个小天才。”

他下巴朝雪柔方向点了点，笑容真诚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小小年纪，靠着本能，硬生生练出了一身对付这些‘玩意儿’的本事，还不忘把家门口扫干净……很了不起嘛。”

雪柔的身体微微一震。不是指责她是“怪物”，而是……称赞她了不起？她一直偷偷摸摸做的事情，被肯定成……了不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混杂着从未体验过的暖意冲上眼眶，让她更用力地眨巴着眼睛。

“不过呢，”五条悟话锋一转，又有点欠揍地抱着手臂，“天才也需要引导不是？像你这样全凭一身莽劲儿和野路子……”他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最终又微妙地、仿佛不经意地滑过她腰腹被衣服遮住的位置，“啧，万一碰上狡猾点的大玩意，或者沾上了甩不掉的‘印记’，那可就真成送外卖的小点心了。浪费了你这一身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词，“……‘桃花运’。”

他又提桃花！雪柔的耳根瞬间红透，之前压下去的羞耻感轰地一下又冒上来了，小脸鼓鼓地瞪着他。

“再说了，”五条悟完全无视了那点小愤怒，笑容扩大，语气循循善诱，终于抛出了真正的饵食，“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小花’是怎么回事？不想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开‘花’？不想知道这些‘脏东西’到底是什么吗？它们为什么会存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每一个问号都敲打在少女懵懂但渴望答案的心弦上。

“还有你这种……嗯……”他眼神扫过她纤细但蕴含着爆炸力量的胳膊腿，“力气特别大的体质？”

雪柔的呼吸急促了。这是他出现以来，她第一次真正被他抛出的问题所牢牢吸引。困惑她十几年的谜团就在眼前！她是什么？她身上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她的心跳如擂鼓。

五条悟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她眼中那点挣扎和渴望。他见好就收，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呢，工作繁忙得很，不能一直留在这山沟沟里当你们的保姆。不过，我那边倒是有个地方，专门收留和培养你这种……嗯，‘小怪物’？”他看着雪柔瞬间瞪圆的眼睛，坏笑着改口，“哦不，是‘小天才’。”

他往前走了几步，巨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但在竹林的柔光下，少了之前的压迫感，反而显得…有点诚恳？“那个地方叫‘咒术高专’。有地方住，有好吃的——比你们山里的蘑菇炖鸡香多了，有教你打架更帅……哦不，是更科学操控能力的老家伙们，还有一群跟你差不多的、也能看见‘脏东西’的怪咖同学。想不想去看看？”

他的语气不是命令，而是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神秘感，像引诱爱丽丝跳进兔子洞的白兔。他甚至掏出一张非常不正式、被他揉得有点皱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歪歪扭扭的墨镜涂鸦。

“地址太复杂我懒得写，想通了打这个电话告诉我。嗯……最好在三天内，不然我忙忘了，可能真就不管这茬了。”那语气，仿佛这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无所谓”提议。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朝院外走去，宽大的青布外褂在他高大身形下显得有点滑稽，那白发在竹林中格外扎眼。

“对了，”走到篱笆口，他又像是才想起来，回头露出一个灿烂到有点晃眼的笑容，视线精准地掠过雪柔还晕红的脸颊，这次没有再看她腰腹，而是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语气轻松却带着让人心跳加速的笃定，“你腰上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怪物’印记。那叫‘生得术式’，是老天爷偏爱的证明。像你这么漂亮的‘证明’……我可是第一次见。”

说完，他挥挥手，一个闪身，彻底消失在苍翠的竹林光影间，只留下院中目瞪口呆的祖孙三人，和空气中似乎还未散尽的、清甜缭绕的花香。

“……”雪柔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里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张带着点青草气息的皱巴巴“名片”。那张小脸还红红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委屈、警惕、被看穿的羞耻还未完全褪去，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选择”和“可能”的风暴，正裹挟着巨大的好奇和一丝微弱的向往，猛烈地冲击着她习惯了平静和回避的山居生活。她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而他抛出的饵，诱惑太大了。

她腰间的纹身，在她纷乱的思绪中，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命运的牵引，在衣服的遮蔽下，那两只磷光蝴蝶的翅膀，极其微弱地、极其轻盈地，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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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视角第一人称内心独白：

啧，翻篱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竹竿上搭着的这褂子，沾的全是山里的泥土和草药味儿，跟那小丫头身上的花香混一起……意外的还不算难闻。可惜啊，太旧太肥，穿我身上简直像小孩偷大人衣服，白瞎我这模特身材了。

门内那三张脸，精彩。老头眼神跟防狼似的，老太太攥着草药手指都在抖。至于那小粉毛……呵，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闪电劈懵了的兔子，就差把“你咋又来了！”刻脑门上了。胳膊上那点红药水看着刺眼，刚才踢咒灵的狠劲儿呢？看来是真被吓得不轻。

得，先稳住。我脸上挤出个“十佳好邻居”式假笑，指了指她伤口。借口我都懒得编新的——诅咒残秽？鬼知道有没有，反正他们也看不见。专业唬人嘛，就靠术语和眼神杀。老头眼神松动那一下，行，第一步达成。

说“脏东西”在家的时候，我故意弹出咒力丝那下，纯粹是恶趣味。就想看看那小丫头蓝眼睛里的光会不会“咔哒”一下亮起来——哈，果然！瞳孔都缩了。虽然还绷着小脸装镇定，但她指节攥得死紧，呼吸都屏住了。她感觉到了！哪怕是最微弱的咒力痕迹，本能地就捕捉到了。这天赋，跟呼吸一样自然，馋死老子了。

老头那问题问得真有水平，“你是谁想干什么？”——标准台词啊！我摘墨镜那会儿，心里琢磨着要不要配个“噔噔噔”的音效。苍天之瞳甩出来，效果拉满。看老爷子手心的汗，值了。

我故意拖长调子，把“天才”俩字嚼得特别响。嘿，瞄到小粉毛肩膀抖了抖，眼眶红了又硬生生憋回去……啧，比夸她还管用？山沟里憋太久，缺夸是吧？

但她腰上那东西……妈的，真是绝了。老子什么术式没见过？这种自带活物特效、还能映照主人灵魂情绪的顶级烙印，简直是艺术品！难怪她会自卑——周围全是瞎子，暴殄天物！我说“桃花运”的时候（虽然说的是术式），她耳朵尖红得能滴血。真他妈可爱，果然逗猫上瘾。

甩问题的时候，我每问一句，她小胸膛就起伏一下。“小花”、“开花”、“脏东西”、“力气大”……个个戳她心窝子。那眼睛里的茫然渴望快溢出来了。

成了，鱼咬钩了。咒术高专那张饼我画得可圆——管饭（重点！）、打架升级（重点！）、还有同类（诱饵！）。名片？随手撕了张废纸画的，电话是真的。地址不是不说，是怕吓跑她。直接告诉她东京郊外？估计当场缩回壳里。

（递名片时内心：小祖宗快接啊！老子的私人号码都给你画上了！）

转身走人那几步，潇洒。青布褂子甩得像披风（虽然更像麻袋）。竹林光影打在我白毛上，绝对帅裂苍穹。

算好角度回头，露八颗牙标准闪光微笑，重点来了——这次老子忍着没瞄她腰！直接看眼睛！老子夸的是她的烙印本身！那玩意儿配得上最牛逼的赞美词！让她把“漂亮”这俩字印脑子里，盖掉“怪物”标签！

闪进竹林深处，我立刻龇牙咧嘴揉了揉脸。操，假笑太久腮帮子酸。靠着一根紫竹，手指间还残留刚才捻过咒力小花“残渣”的微妙触感，滑得像刚融的花瓣。

成了。

老子没逼她吧？诱饵撒得又香又精准。好奇害死猫？不，好奇才能钓到猫。她那股野草一样扎根山里的坚韧劲儿，光靠堵没用，得给她凿开一条更敞亮、开满野花（能打架那种）的新路。

三天？呵。

老子赌她顶多撑两天，要是三天还不打老子就亲自上山拎猫。不过嘛…在等电话这段时间，倒可以先派个‘窗’来这山头假装做地质勘探，顺便把附近碍眼的咒灵扫荡干净。省得某些人逞英雄再把自己搞一身伤，看着闹心。

现在那只小猫说不定就捏着那张破纸，对着她爷爷奶奶，小脸纠结得像只刚抢到松果却不知该不该吃的松鼠呢。

啊，对了，得催伊地知赶紧把“民间野生特级潜力股”的报告加急批了，顺便让他给高专食堂打招呼——多备点甜点，那小丫头看着就爱吃甜的。

我甚至能想象过几天在东京站台看到她的场景：穿着不合时宜的山里衣服，粉毛辫子扎得歪歪扭扭，背个洗得发白的布包，攥着那张都快揉烂的“名片”，天蓝色大眼睛瞪着高楼大厦，像只误闯人类都市的、受惊又强装镇定的花斑小鹿。

麻烦？是有点。

但老子最擅长料理麻烦。

尤其是这么香的麻烦。

（无声咧嘴笑）等着吧，小花猫，你五条大神的好日子（玩你）才刚刚开始！

能让最强为你耗费心神，下次见面，就该连本带利还给我了——用你这只小花猫的整个人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