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的头痛是从某个深夜开始的。那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白天爷爷偏心明明的眼神、奶奶让她少吃点的话、还有自己又忘记写进笔记本的小事，全都搅在一起，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抱着头蜷缩在床上，疼得忍不住哼出声。越疼，她越恨自己——恨自己记不住事，恨自己让压力堆成山，恨自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捶向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直到手背发麻，才被赶来的奶奶拉住。
“你这孩子疯了？”奶奶的声音带着慌，可眼里没有多少心疼，更多的是不耐烦，“好好的捶头干什么，吵得人睡不着！”
晓星停了手，却止不住发抖，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奶奶这才发现不对劲——这孩子最近瘦得更厉害了，眼窝陷进去，脸色白得像纸，连说话都没力气。她没再多说，第二天一早就给深圳的晓星妈妈打了电话，语气里带着埋怨：“晓星这孩子好像病了，天天不吃饭，还自己捶头，我们老两口哪管得了？你们还是回来看看吧，实在不行，你们自己带。”
电话那头的妈妈听了，当即红了眼。她和晓星爸爸当天就请了假，买了最早一班回村的车票。一路颠簸到家，推开门看见晓星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眼神空洞，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可眼泪没掉多久，爸爸的火气就上来了。他看着瘦得只剩骨头的女儿，又想起自己在工厂里没日没夜干活，就是为了给她攒学费，语气忍不住重了：“晓星，我们辛辛苦苦在外打工，不就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能懂事点，非要折腾出病来？你知道我们回来一趟要少赚多少钱吗？”
妈妈也跟着劝：“星星，爸妈知道你想我们，可我们不赚钱，你以后怎么读书，怎么过好日子？你怎么就不理解我们呢？”
晓星张着嘴，想解释，想把笔记本里的委屈说出来——说婶子让她少吃，说爷爷偏心，说她怕忘记事才头疼，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小声的哭。她才8岁，她不懂什么是“赚钱养家”，也不懂“懂事”要做到什么程度，她只知道自己难受，只知道想让爸妈抱抱她，听听她说话。
奶奶在旁边插了句嘴：“你们也别光说孩子，她在这儿确实受了点委屈，你们要是能在家附近找活干，也能多照看她。”这话一半是实情，一半是想把照顾晓星的担子推出去。
爸妈沉默了。他们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看着她胳膊上没消的掐痕，心里像被揪了一下。是啊，钱可以再赚，可孩子要是垮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那天晚上，爸妈在屋里聊到很晚，最后爸爸叹了口气，对晓星说：“星星，爸妈不回深圳了，以后在县城找活干，每周都回家看你。”
晓星愣了愣，然后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暖意。她慢慢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翻开那页写着“今天看见小鸟搭窝，想告诉爸妈”的纸，小声说：“爸，妈，我没折腾，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
妈妈走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是爸妈不好，以后爸妈都听你说，每天都听。”
那天晚上，晓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她梦见自己坐在爸妈中间，一页一页翻着笔记本，把那些藏了很久的小事都讲了出来，爸妈笑着听，还帮她把忘记的细节补了回来。梦里没有婶子的抱怨，没有爷爷的偏心，只有暖烘烘的灯光，和爸妈温柔的声音。
只是醒来时，她摸了摸胳膊上的印子，心里还是有点慌——那些藏在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好像还没完全消失。但她看着窗外，想起爸妈说“以后每周都回家”，又轻轻舒了口气。或许，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吧？她这样想着，把笔记本又紧紧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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