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再婚的消息传来时,晓星正在院子里帮奶奶晒衣服。爷爷坐在门槛上抽烟,笑着说:“你叔在深圳找了个好媳妇,这次回来,是带新婶子认门,还要把明明接走。”
晓星手里的衣服顿了顿,心里有点空,又有点松——空的是以后没人陪她在田埂上追蝴蝶了,松的是明明终于能和爸爸一起生活,不用再留在奶奶家“被可怜”了。
新婶子来的那天,穿了件浅粉色的外套,说话声音软软的。她看见晓星,先笑了,走过来递了块水果糖:“这就是晓星吧?长得真秀气。”晓星没敢接,往后退了退,直到妈妈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小声说了句“谢谢婶子”,把糖攥在手里。
新婶子待她是真的好。吃饭时,她会把盘子里的排骨夹给晓星,说“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点”;看见晓星的书包破了个洞,第二天就拿来针线,坐在院子里帮她缝补,还绣了个小小的星星图案;有时晓星在写作业,她会端来一杯热牛奶,轻声说“别累着眼睛”。
只是每次吃饭,新婶子都会皱着眉问她:“晓星,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晓星总是摇摇头,把碗里的饭又扒拉掉几口,小声说“我吃饱了”。
这时奶奶就会开口打圆场:“女孩子家嘛,吃少点正常,省得长胖。”爷爷也跟着点头,爸妈虽然觉得不对劲,可每次问晓星,她都只是沉默,他们也没再多问——他们以为,晓星只是天生饭量小。
只有晓星自己知道,她不是不想吃,是不敢吃。每次拿起筷子,婶子王秀兰那句“有人生没人养,还敢吃这么多”就会在耳边响,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咽不下。她试过逼自己多吃几口,可刚咽下去,就觉得恶心,最后只能放下筷子。
叔叔和新婶子在家住了一周,就要带明明回深圳了。走的那天,明明抱着新婶子的手,还不忘跟晓星说:“姐姐,我到深圳给你寄明信片,就像以前哥哥寄的那样。”晓星点点头,看着明明被新婶子牵着手,笑得很开心,心里悄悄想:明明以后不会再像她以前那样,怕吃饭、怕被人说“没用”了。
明明走后,家里又只剩下晓星了。只是这次,有新婶子偶尔会从深圳寄东西回来,有时是给她的童话书,有时是甜甜的巧克力。妈妈也会经常跟新婶子打电话,聊起晓星时,新婶子总会说:“让晓星多吃点,下次我们回来,要看见她长胖点才好。”
晓星把新婶子寄来的童话书放在枕头边,把巧克力藏进笔记本里。晚上爸妈回来,她会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写的“新婶子给我缝了星星书包”“明明走时说要寄明信片”,慢慢讲给爸妈听。爸妈听着,会笑着摸她的头,妈妈还会说:“星星,要是有想吃的、想要的,都跟爸妈说,别憋在心里。”
晓星点点头,可还是没说“我不敢多吃饭”。她觉得,那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疼。只是偶尔,她会看着新婶子寄来的巧克力,偷偷咬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会想起新婶子温柔的眼神,心里好像没那么疼了——或许,慢慢的,她也能像明明一样,敢好好吃饭,敢不再怕那些过去的事。
那天晚上,她在笔记本上写:“今天吃了一块巧克力,很甜。希望下次新婶子回来,我能多吃一碗饭。”写完,她把笔记本放在枕头底下,抱着新婶子送的童话书,慢慢闭上了眼睛。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书封面上的星星图案上,好像在陪着她,等着她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