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人与人之间想要产生交集是一件既难又容易的事，如果不愿意，昨天的一次见面可能只是两个人人生中的一次擦肩而过；如果愿意，那么就是下一次见面的伏笔。

当左航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我有些茫然，也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他带我爬山去看日落，在余晖之中教动作僵硬的我摆姿势，然后笑嘻嘻地拍下我不自在的脸；他也带我去看电影，吐槽着让我昏昏欲睡的剧情，让我忍不住想笑；他还带我去商场里抓娃娃，最后还是我跟着攻略抓了一只给他。

"阿润，你喜欢吗？"

他有意无意地问我这句话，仿佛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可我却读不懂他这句话里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身边的人都说我在和左航谈恋爱，我心里却在否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只是我和左航的一场交易而已。但我也知道，交易不需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得不偿失。可如果没有交易当借口，我怕我会像以前那样，凭空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心思。

这是我不能操控的变量，得尽早扼制。

"下周校运会，我参加了好几个项目，来帮我加油吧？"

在左航期待的目光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最近加入了一个实验项目，平常课业比较忙，同组的同学都已经计划好了在校运会期间加班加点，我自然不能缺席。

左航有些失望，却还是挣扎道："那你总不会三天都要泡在实验室吧？总会有一点时间出来走走吧？我把我的比赛时间发给你，你有空的时候就来看呗？"

我皱了皱眉，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左航愣了愣，舔了舔唇，似乎有些局促："什么为什么？就是你不是正在帮我扯谎吗？如果我参加校运会比赛，你没来，那这个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总之，你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左航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走了。

我垂了垂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候。

其实高中三年的回忆寥寥可数。大家都在埋头学习，偶尔几丝喘息的时间也在热热闹闹的玩笑中度过，而我向来对那些玩笑不感兴趣，也很难融入他们的玩笑之中。

所以高中三年，我没有一个朋友。不过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我对于朋友的需求宁缺毋滥。我唯一渴望的，只是每周末两小时的上网时间。

我会等待左航上线，然后跟他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听他说话，然后偶尔插几句。

左航的高中生活比我的有趣多了，我很喜欢听他讲故事，只是后来跟他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

或许是因为学业紧张了，我想，左航比我高一年级，要学的东西总归比我更多。

后来，我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左航再也没有找过我。我看着他灰暗的头像，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去问他的近况。

毕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有答案。直到高中毕业，父母带着我回老家看望老人。趁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偷偷溜去了左航的高中。

我知道左航现在已经上大学了，不可能还在高中的学校，但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他待过的地方。只是我没有想到，真的能遇见左航。

他跟几个好朋友一起，喝着奶茶，愉快地商量着去哪里玩，甚至还在别人的起哄下载上他们之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孩，歪歪斜斜地骑了一段自行车。

万幸的是，他没有看到我。我躲在角落里，手里拎着一杯大满贯，看着夕阳沉沉，把他们所有人的影子交织在一块，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藏在阴暗处。

我知道了答案。这很正常，我告诉自己。

这才是左航正常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读书，交好友，和他们出来放松，没有谁会一直守在一台冰冷的电脑前，执着于那一点网络上无味的言语。有问题的是我。

"学弟，做了一个上午的实验，不打算出去透透气吗？"

同组的学长叫张子墨，在科研方面，他的能力十分出色，也是他邀请我进这个实验项目的。

许是看到我一早上都有些魂不守舍，他才委婉地点拨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但张子墨只是笑着说："你道歉做什么？学弟，别太内卷啊，我们这群老人还指望着留口气呢。"

实验楼其实离操场非常近，就隔着一条绿化带，只不过层层叠叠的树与草将操场的景色遮得严严实实的，仿佛隔绝出两个世界。

"学弟，不想去看看比赛？"

"很无趣，不想看。"

我搓着手指，眼前闪过左航发给我的时间表。我清楚地记得他今天早上有一场1500米的决赛，但我也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看一眼。

不要去看他，不要去想他，不要与他有太多的交集，这样对我才是好的。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人吗？"

一瞬间，我有种被戳穿心事的窘迫和惊恐，我甚至来不及辨认张子墨这句话背后到底是不是打趣，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克制住心里的颤抖，轻声道："没有，学长别开玩笑了。"

耳边似乎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又或许是我的幻听，我咬着下唇，只听到张子墨轻轻地笑着说了句："那就好。"

我舒了口气。对，这样才是好的，就像实验之中已经预料到的错误，删减掉就好。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