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角号的内部比凯莉想象中更像一座移动的宫殿。

走廊铺着深紫色的天鹅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像踩在厚厚的云层里。墙壁上嵌着长条状的荧光石，散发着柔和的蓝白色光芒，照亮了两侧挂着的油画——画里全是星际海盗的标志性场景：翻涌的星云、爆炸的敌舰、还有海盗们举着酒杯狂笑的侧脸。

帕洛斯带着她穿过三条走廊，最后在一扇雕着羚角图案的木门前停下。“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小妹妹。”他推开门，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衣服放在衣帽间，是按你的尺码估算的，不喜欢可以再换。晚餐大概半小时后送过来，有什么需要……”他顿了顿，指尖在门把上轻轻敲了敲，“最好别太麻烦我们。”

凯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帕洛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反手关上房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

房间很大，中央摆着一张圆形的大床，床头挂着银灰色的纱帘，垂落在地毯上，像融化的月光。落地窗正对着舷窗外的城市夜景，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她抱着书包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羚角号已经升到了很高的高度，地面上的建筑小得像积木，车流汇成金色的河流，蜿蜒在城市的血管里。这里离她熟悉的世界太远了，远得像一场醒不来的梦。

书包里的元力石还在微微发烫，隔着帆布都能感觉到那股温润的能量。凯莉拉开拉链，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块石头。它比手掌稍大，形状像颗不规则的水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白晕——这是爷爷失踪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当时他只说“好好保管，别让它沾染上污浊”，却没告诉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直到昨天，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闯进她的公寓，举着能发出蓝光的枪，说她是“净化者”，说这块石头能让元力晶体变得更纯净。她才知道，原来爷爷那些写满公式的笔记本、深夜里对着星空的叹息，都和这所谓的“元力”有关。

“别碰它。”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凯莉手一抖，元力石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看见雷狮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眼神落在她手里的石头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他换了件衣服，深蓝色的丝绸衬衫，领口松垮地敞开着，露出锁骨的线条。头发似乎擦干了，柔软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港口的戾气，多了点慵懒的危险。

“你怎么进来的？”凯莉下意识地把元力石藏到身后，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住落地窗的玻璃，退无可退。

雷狮没回答，只是迈开长腿走进来，每一步都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踩在凯莉紧绷的神经上。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泛红的眼角扫到紧抿的嘴唇，最后落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上。

“拿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不。”凯莉摇摇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了掌心，“这是我的东西。”

“现在是在我的船上。”雷狮弯下腰，视线和她平齐。他很高，这样的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屈膝，银灰色的纱帘垂落在他肩头，和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我的船上，所有东西都得经过我同意。”

他的呼吸拂过凯莉的额头，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盖过了之前那股侵略性的海腥味。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上，像蝶翼的纹路。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快得让她有点头晕。

“这不一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固执的坚持，“它对我很重要。”

雷狮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他伸出手，不是去抢她身后的石头，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抬头。”他说。

凯莉被迫仰起头，视线撞进他紫色的眼睛里。那里面像盛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探究，有玩味，还有一丝……让她莫名心慌的占有欲。

“知道‘净化者’意味着什么吗？”他的拇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着，触感带着薄茧，有点痒，“在黑市上，你的命比这一船的元力晶体还值钱。”

凯莉的脸色瞬间白了。“我不是……”

“你是。”雷狮打断她，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张开嘴，“那块石头，你的血液，甚至你的触摸，都能净化元力。刚才在港口，我已经感觉到了——你靠近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晶体在发烫。”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凯莉记忆里的碎片：小时候不小心碰到爷爷实验台上的紫色石头，石头突然发出白光；去年在化学实验室打翻了硫酸，手指碰到试剂瓶的瞬间，玻璃上的锈迹竟然消失了……原来那些奇怪的事，都和这所谓的“净化能力”有关。

“我不想当什么净化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想回家，继续上学，考试……”

“晚了。”雷狮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收藏家’盯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回不去了。”

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个银质酒杯，晃了晃里面深紫色的液体。“不过，跟着我，至少能活下来。”

凯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累。她靠着玻璃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却没发出哭声。她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人，被欺负会偷偷躲起来哭然后又坚强起来，考试没考好会失眠一整夜，但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她连放声大哭的勇气都没有。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和雷狮晃动酒杯的轻响。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抬头一看，雷狮正拿着块手帕，笨拙地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像微弱的电流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哭够了？”他的语气算不上温柔，但也没了之前的冰冷，“再哭下去，眼睛该肿了。”

凯莉愣住了，忘了反应。

雷狮把帕子塞进她手里，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刻拉开。“卡米尔会送抑制环过来，”他背对着她说，声音听不出情绪，“在我确认你不会乱跑之前，最好别想着用你的能力做什么。”

“抑制环？”凯莉抬起头，泪痕还挂在脸上，“那是什么？”

“能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雷狮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放心，死不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的视线。凯莉捏着那块带着淡淡雪松味的手帕，忽然想起刚才他靠近时，衬衫领口露出的皮肤，和锁骨处那点若隐若现的朱砂痣。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卡米尔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一盘三明治，还有一个银色的手环。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手环递给凯莉，动作恭敬却疏离。

“大哥说，戴上它。”手环是金属质地，内侧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紫色晶石，一看就蕴含着元力，“它不会伤害你，只是暂时封锁你的能力。”

凯莉看着那个手环，又看了看卡米尔围巾上方那双如同星辰大海般的眼睛，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卡米尔替她把环扣在左手腕上，扣紧的瞬间，手环内侧的晶石亮起微弱的光，凯莉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流遍全身，刚才还在发烫的元力石瞬间沉寂下去，连带着她的四肢都变得有些酸软。

“这是……”

“抑制环会释放低浓度的元力干扰波，”卡米尔收起托盘，声音依旧平淡，“让你暂时无法使用净化能力，也……跑不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块没吃完的三明治上，补充道：“牛奶趁热喝，凉了会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凯莉坐在地上，看着手腕上的抑制环，忽然觉得很无力。她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连走路都有些踉跄。原来雷狮早就想好了，不仅要困住她的能力，还要困住她的身体。

她走到床边坐下，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烤得很香，夹着煎蛋和火腿，是她以前常吃的口味。不知道是卡米尔碰巧做对了，还是……有人特意打听了她的喜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凯莉强行压了下去。别傻了，他们是海盗，是绑架她的人，怎么可能对她好？

吃完东西，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浴室。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子。凯莉脱掉湿透的连衣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还有锁骨处那片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皮肤。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镜子边缘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笔锋张扬，带着点潦草的帅气：

“衣帽间的衣服随便穿，别总想着扒通风口的栅栏——那玩意儿通电。”

凯莉的脸瞬间红了。原来他连她昨天在走廊里的小动作都看见了，“看来逃跑有点不太可能了…”她小声地自言自语。

她走到衣帽间，推开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大多是简约的款式，白色、浅蓝、米黄，都是她喜欢的颜色。最上面的架子上还放着几双帆布鞋，尺码正好合脚。

是谁准备的？帕洛斯？还是……雷狮？

凯莉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她随便拿起一件白色的针织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换上，衣服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她自己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走出浴室时，房间里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辉。凯莉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进去，纱帘垂落下来，像个温柔的囚笼。

她侧过身看着窗外的月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抑制环。紫色的晶石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雷狮那双藏着漩涡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凯莉屏住呼吸羚角号的内部比凯莉想象中更像一座移动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