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羚角号，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凯莉坐在房间的飘窗上，手里的元力石被阳光晒得温热。她已经三天没跟雷狮说过话了——不是赌气，而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安莉洁离开后，她试着触碰过门把手上的紫色屏障，发现那层元力已经变得很薄，像一碰就会碎的玻璃，可她终究没推开那扇门。
她开始像刚来时那样安静。不再主动去主控室找雷狮，不再说什么，甚至连安莉洁来找她时，她大多时候也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这种沉默像一层透明的膜，将她和周围的一切隔开，却又透着微妙的张力。
安莉洁来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是带着新摘的草莓，有时是拿着卡米尔偷偷给她的星图，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她身边，冰蓝色的长发垂落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温柔的帘幕。
“卡米尔昨天调试了新的元力探测器，”安莉洁剥着柠檬糖，碧绿色的眼睛望着窗外掠过的云朵，“他说你的元力石和羚角号的能量核心产生了共鸣，以后在飞船上，石头再也不会发烫了。”
凯莉低头看着掌心的元力石，白晕柔和得像月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雷狮在用他的方式，为她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一个让她不必再害怕元力碰撞的地方。
“雷狮……他还好吗？”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安莉洁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笑：“佩利说，他昨天把训练室的靶子都劈碎了，还骂骂咧咧地说‘都是些不经打的废物’。”她往凯莉手里塞了颗柠檬糖，“但我感知到他的元力波动里，有一半是松了口气——因为你没再提离开的事。”
凯莉把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她知道自己的沉默对雷狮来说，或许比明确的拒绝更难熬——像悬在半空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而主控室的角落，卡米尔正对着屏幕发呆。屏幕上是羚角号的航线图，他却盯着某个空白处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口袋里的柠檬糖——那是安莉洁昨天不小心掉在观测台的，他捡起来时，糖纸还带着她指尖的微凉。
自从那天对安莉洁发过火后，他就一直很别扭。他想跟她道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像以前一样接受她递来的牛奶，却在她靠近时，会下意识地绷紧肩膀。
安莉洁的眼泪总在他脑海里闪回——那双总是清澈的碧绿色眼睛蒙上水雾，冰蓝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脸，声音里的卑微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失控的样子，这么伤人。
“在想什么？”雷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调侃，“魂不守舍的，被安莉洁那丫头下了降头？”
卡米尔猛地回神，耳根瞬间红了，慌忙低下头：“没、没有，大哥。我在看航线。”
雷狮走到他身边，紫色的眼睛扫过屏幕，最终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少装了。这几天你看安莉洁的眼神，跟佩利看烤肉似的，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卡米尔的脸更红了，像被戳破了心事的小孩：“大哥！我……”
雷狮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动作从卡米尔小时候就没变过，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有什么想不通的，跟我说说。”
卡米尔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我……我对她的感觉，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
“看到她哭，会心疼；她靠近时，元力会乱；甚至……甚至会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哪怕不用导线定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大哥，这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是海盗，不该有这些……这些没用的情绪。”
雷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红色围巾下那点藏不住的慌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他们刚被赶出家族，卡米尔发着高烧，却把半块面包偷偷塞给他的口袋，眼睛亮晶晶地说“大哥，我不饿”。
这个从小就逼着自己坚强的弟弟，这个总把“没用”挂在嘴边的少年，其实比谁都渴望温暖，只是习惯了把柔软藏在厚厚的冰层下。
“谁说这些情绪没用？”雷狮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点认真，“那时你所说的‘没用’的心疼，可是救了我的命。”
卡米尔愣住了，抬头看向雷狮，蓝眼睛里满是惊讶。
“卡米尔，”雷狮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有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过，“我们当海盗，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把自己活成冷冰冰的机器。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自己的感慨，“别像我一样，明明在乎得要死，却只会用威胁和囚禁这种蠢办法。”
卡米尔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他看着雷狮的侧脸，看着他紫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懊悔，有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他忽然明白，雷狮对凯莉的“囚禁”，从来都不是真的想困住她，而是怕失去的恐慌在作祟。就像他现在对安莉洁的别扭，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因为在乎，所以笨拙。
“可是……”卡米尔咬着唇，“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毕竟我对她发了火，还……”
“去道歉。”雷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把你的想法说清楚，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他拍了拍卡米尔的肩膀，“安莉洁那丫头看着软，心里亮堂着呢。她要是对你没意思，才不会总往你身边凑。”
卡米尔看着雷狮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柠檬糖被攥得温热。他低头看着糖纸，忽然想起安莉洁把糖放进他手心时，碧绿色眼睛里的笑意，像落了星光的湖面。
或许，有些情绪，真的不必藏着。
而凯莉的房间里，安莉洁正用冰雾给她画彩虹。七色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串流动的宝石。
“卡米尔刚才在主控室看了这边好几次哦。”安莉洁笑着说，冰蓝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的元力波动乱乱的，像揣了只小兔子。”
凯莉看着那道冰雾彩虹，忽然笑了。她想起雷狮劈碎靶子的样子，想起卡米尔攥着柠檬糖的样子，想起安莉洁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想起自己掌心始终温热的元力石。
原来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那些藏在冰面下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这一次，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门把。那层紫色的元力屏障在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像冰雪般消融了。
门外，雷狮正背对着她站在走廊里，紫色的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手里捏着一颗鲜红的草莓，指尖微微颤抖，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的沉默和别扭，似乎都有了答案。
羚角号穿过云层，阳光洒在金属外壳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那些曾经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冰层，正在一点点融化，而冰层下涌动的，是比任何力量都强大的柔软。
故事还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学会如何温柔地拥抱彼此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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