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结发的余生诺

回到京城的第三日，吴梦媛正对着铜镜试嫁衣，绯红的裙摆拖在地上，绣着缠枝莲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这领口是不是太紧了？”她转头问，却见许怡馨站在门边，青衫上别着朵红绒花，看得有些发怔。

“好看。”许怡馨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嫁衣的盘扣，“比江南画舫上的任何绸缎都好看。”她从袖中掏出支金簪，簪头是并蒂莲的样式，“我让银楼打的，配你的嫁衣正好。”

吴梦媛笑着接过，往发间一插，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往镜前带：“你也试试你的喜服？我娘让人照着江南的样式做的，月白底子绣银线，比那些大红的好看多了。”

许怡馨被她按坐在镜前，看着她笨拙地替自己系腰带，指尖总往她腰侧挠。“别闹，”她捉住吴梦媛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等下嬷嬷要来梳发，被看见又要说闲话。”

“说就说呗。”吴梦媛往她颈后吹了口气，“反正我们就要成亲了，她们管得着？”

正闹着，吴夫人带着梳发嬷嬷走进来，见两人凑在一起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她示意嬷嬷上前，“快些梳发吧，吉时快到了。”

梳发的桃木梳划过发间，吴梦媛忽然看见许怡馨也坐在另一面镜前，由另一位嬷嬷打理头发。她的青丝被分成三股，嬷嬷正用红绸带缠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这是‘结发’的仪式，”吴夫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把你们的头发缠在一起，系个同心结，就再也分不开了。”

吴梦媛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镜中许怡馨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两人在梧桐树下玩过家家，她把自己的红头绳系在对方发间，说“这样你就是我的新娘了”。当时只当是戏言，没想到多年后竟成了真。

“许怡馨！”她忽然喊了声。

许怡馨回头，发间已系了半条红绸，像抹跳动的火焰。“怎么了？”

“等下结发时，要我亲手给你系。”吴梦媛的声音带着点执拗，“别人系的不算。”

许怡馨笑了，眼里的光比镜前的烛火还亮：“好，都听你的。”

吉时到的时候，红绸已在两人发间缠了三圈。吴梦媛拿着剩下的红绸，站在许怡馨面前，指尖微微发颤。“你抖什么？”许怡馨握住她的手，“又不是第一次给我系东西。”

“不一样。”吴梦媛的声音很轻，“这次系的是一辈子。”

红绸在指尖缠绕，结成个紧实的同心结，垂在两人发间，像朵永不凋谢的花。吴夫人看着她们，忽然掏出个锦盒，里面是对玉镯，比江南那对更通透，镯身上刻着“一生一世”四个字。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她替两人戴上，玉镯碰出清越的响，“现在传给你们，愿你们往后的日子，像这玉一样，温润长久。”

拜堂时，吴梦媛的裙摆总被门槛绊住，许怡馨就弯腰替她提着，指尖始终牵着她的手。宾客的贺喜声里，她忽然凑到对方耳边：“你看李尚书家的小姐，脸都气绿了，谁让她总说你配不上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仇。”许怡馨捏了捏她的手心，“等下敬完酒，带你去后院吃桃花酥，我特意让厨房做的。”

宴席过半，两人溜到后院的凉亭。吴梦媛咬着桃花酥，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那颜色，像不像我们在江南看的荷花？”

“像。”许怡馨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但没你好看。”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两缕头发，用红绸缠着，正是方才结发时剪下的，“我找嬷嬷收起来了，以后压在妆匣底下，当护身符。”

吴梦媛捏着那缕头发，忽然想起江南小院的雨，想起桃花坞的纸鸢，想起归京路上的风雪。原来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是为了此刻的安稳——红绸结发，玉镯相扣，身边有你。

“许怡馨，”她忽然说，“我们成亲后，先回江南住些日子吧？我想看看院里的荷花有没有开。”

“好啊。”许怡馨点头，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晒干的荷叶，“我把去年的荷叶带来了，回去给你泡茶喝，你说过清热解暑的。”

“你连这个都带着？”吴梦媛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的东西，我都带着。”许怡馨的声音比晚霞还暖，“就像你说的，要带着一辈子。”

远处传来宾客的喧闹，凉亭的风带着桂花酒的甜香。吴梦媛靠在许怡馨肩上，看着红绸在两人发间轻轻晃，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余生——有江南的荷，有京城的雪，有彼此的温度，还有说不完的，藏在柴米油盐里的情话。

“许怡馨，”她轻声说，“我们要一直这样，好不好？”

“好。”许怡馨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红绸的香气，“从红绸结发到白发苍苍，一天都不分开。”

晚霞把天空染成绯红，像件铺展开的嫁衣。凉亭里的两人依偎着，红绸缠在发间，玉镯碰出细碎的响，像在唱一首未完的歌——关于青梅煮酒的岁月，关于江南烟雨的约定，关于红绸结发的余生，和那句说了千万遍，却永远说不够的“我愿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