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簌簌落进天井时,吴梦媛正趴在壁炉边烤橘子,炭火噼啪舔着橘皮,把她的侧脸映得发红。许怡馨坐在旁边织毛衣,竹针穿梭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雪,像支温柔的调子。
“快熟了没?”吴梦媛戳了戳橘子皮,焦黑的地方裂开道缝,甜香漫出来,“上次你烤的太焦,苦得我直吐舌头,你还笑我‘没福气尝这味儿’。”
许怡馨放下毛衣,往她手里塞了副棉手套:“烫。”她剥开橘子瓣递过去,指尖沾着橘络,像落了层细雪,“张妈的孙媳妇刚送来些新摘的草莓,说‘姨婆们肯定爱吃’,你看这红的,比巴黎市场的还鲜亮。”
吴梦媛咬着橘子,忽然指着墙上的旧照片——是两人在巴黎蒙马特高地拍的,她穿着海蓝洋装,许怡馨穿着银灰西装,背后的风车转得正欢。“你看你当时多瘦,”她笑着戳照片上的人影,“现在被我喂得圆脸都出来了,张妈说‘这才是福相’。”
“还不是你总抢我的饭,”许怡馨拿起毛衣比在她身上,“上次做的梅花酥,你说‘替你尝尝甜不甜’,结果半盘都进了你的肚子,我只吃到碎屑。”
壁炉上的座钟敲了三下,张妈抱着丫头进来,红棉袄裹着的小家伙挣着要下地,小手指着烤橘子直嚷嚷。“慢些跑,”许怡馨弯腰接住她,往她手里塞了颗草莓,“上次在梅树下追猫,摔得膝盖红了片,是谁抱着我哭‘要吹吹’?”
丫头含着草莓,含糊地喊“姨婆”,小手抓住吴梦媛的辫梢,珍珠坠子晃得她直笑。“你看她这机灵样,”吴梦媛捏捏她的脸蛋,“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当年我也总揪你的辫子,把你新扎的绒花扯掉。”
许怡馨笑着摇头,往丫头兜里塞了块桂花糖:“别学她,当年她把我绣了三天的帕子当擦脚布,我气得三天没理她,结果是谁半夜偷摸把帕子洗干净,还塞了颗奶糖在我枕头下?”
雪停时,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暖。吴梦媛翻出个木箱,里面是些旧画稿——有巴黎的街景,有上海的老宅,最后一张是幅未完成的素描,画着两只狐狸窝在壁炉边,一只在烤橘子,一只在织毛衣。
“这张怎么没画完?”许怡馨拿起画稿,铅笔的痕迹还很新。
“等你添几笔啊,”吴梦媛往她手里塞了铅笔,“你看这狐狸的尾巴,我总画不圆,你补的话肯定好看。”
丫头趴在旁边看,忽然抢过铅笔在纸上画圈,歪歪扭扭的像串糖葫芦。吴梦媛笑着拍手:“比你姨婆画的强!将来肯定是个小画家。”
暮色降临时,丫头在许怡馨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半颗草莓。吴梦媛往壁炉里添了块松木,火星溅起来,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你说她长大,会记得我们吗?”她轻声问,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岁月。
“会的,”许怡馨的声音裹着暖意,“就像我们记得张妈给的糖,记得梅树上的刻字,记得彼此——这些暖乎乎的事,会跟着人一辈子。”
她忽然从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那对红绳缠的头发,多年过去,黑得依旧发亮。“你看,还好好的,”她把布包放在吴梦媛手心,“张婶说的没错,结发同心情,真能拴住日子。”
壁炉的火渐渐弱了,橘子的甜香还在屋里漫。吴梦媛靠在许怡馨肩上,听着座钟的滴答声,忽然觉得,所谓永恒,不过是炉边闲话的旧影,是掌心相贴的新温,是每个落雪的冬日,你织着毛衣,我烤着橘子,身边的孩子睡得安稳,而岁月,就这么慢悠悠地,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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