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嘉祺开始尝试着“松手”。

他不再锁卧室的门，甚至会主动打开落地窗，让花园里的风溜进房间。保镖撤到了别墅外围，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盯着客厅的方向。他处理工作时会把笔记本拿回书房，给丁程鑫留一个完整的、没有视线禁锢的空间。

可丁程鑫依旧像个精致的木偶。

他不会主动靠近落地窗，哪怕阳光把地板晒得暖洋洋的，也只缩在地毯的阴影里抱着兔子玩偶。马嘉祺把手机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连碰都不碰，仿佛那是什么会烫到手指的东西。

马嘉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里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沉。他以为松开锁链就能看到丁程鑫眼里的光，却发现那片荒芜的空洞，比之前的恐惧和泪水更让他心慌。

“程程，”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楼下的绣球花开得更好了，要不要下去看看？”

丁程鑫抬起头，对着他弯了弯嘴角，那笑容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乖巧得没有破绽，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客气：“不了，嘉祺，我在这里挺好的。”

“挺好的”三个字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马嘉祺心上。他知道，丁程鑫不是不想动，是不敢。他亲手在他心里划下的警戒线，早已比别墅的高墙更牢固。

这天晚上，马嘉祺做了个梦。

梦里的丁程鑫还是以前的样子，眼睛亮亮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追在他身后喊“嘉祺嘉祺”。他们在练习室里一起跳舞，汗水浸湿了T恤，累了就瘫在地板上分享同一瓶水。

可突然，周围的场景变成了这栋别墅。丁程鑫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睛里的光慢慢熄灭，最后变成了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眼神空洞的样子。他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马嘉祺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侧的位置是空的，被子早已凉透。

他心里一紧，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

客厅的灯亮着，丁程鑫果然坐在地毯上，还是那个姿势，怀里紧紧抱着兔子玩偶。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冷白的光晕，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怎么还不睡？”马嘉祺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后怕。

丁程鑫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几秒，才轻轻摇了摇头：“不困。”

马嘉祺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这次，丁程鑫没有躲。

“程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丁程鑫低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玩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玩偶的耳朵，过了很久，才低声说：“没有。”

“那你……”马嘉祺咬了咬下唇，“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就像……就像在练习室的时候那样？”

丁程鑫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点涟漪，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嘉祺，”他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是以前啊。”

以前的马嘉祺不会锁门，不会没收他的手机，不会用那种偏执的眼神看着他。以前的他们，是并肩同行的伙伴，不是囚禁者和被囚者。

马嘉祺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丁程鑫眼里那道细微的裂缝，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他猛地伸出手，把丁程鑫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却控制得很轻，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对不起……程程，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说对不起。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丁程鑫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马嘉祺抱着，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

原来，他也会说对不起啊。

可对不起，能把那些被锁住的日子，那些恐惧的夜晚，那些空洞的绝望，都还给我吗？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马嘉祺压抑的呜咽声和丁程鑫无声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迟到的道歉，敲打着沉重的节拍。

危险的预警从未停止，只是这一次，马嘉祺清晰地听到，那警报声是为自己而响——他快要失去丁程鑫了，不是因为她要逃跑，而是因为她正在一点点枯萎在他用爱筑起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