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敲过,吴梦媛攥着那支木簪,悄悄拨开柴房的插销。廊下的灯笼晃着昏黄的光,她踮脚溜到许怡馨的窗下,指尖刚要叩响窗棂,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
“别装了,”她压低声音喊,声音发颤,“我都知道了。”
窗“吱呀”一声开了,许怡馨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还攥着那件绣了一半的兰草帕子。“你来做什么?”她往吴梦媛身后看,“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带你走。”吴梦媛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汗把对方的指尖都濡湿了,“我在后院备了马,我们去江南,找张妈,她肯定会收留我们。”
许怡馨猛地抽回手,帕子掉在地上。“胡闹!”她的声音又冷下来,却掩不住发抖的尾音,“将军的人明日一早就到,我们跑得了吗?你当这是去摘果子?”
“跑不了也得跑!”吴梦媛捡起帕子,往她怀里塞,“总好过你去给那老东西当妾!我问过小厮,那将军杀过三任夫人,你去了就是送死!”
许怡馨的嘴唇动了动,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屋里拽。油灯被风吹得摇曳,她从箱底翻出个布包,塞到吴梦媛怀里:“这里有碎银和干粮,你先走。”她的指尖划过吴梦媛发间,替她理了理乱发,“往南走,过了渡口就安全了。”
“我不!”吴梦媛把布包扔回去,布包里的银角子滚出来,叮当作响,“要走一起走!你忘了小时候说过,要一起去看江南的桃花?”
“那是戏言!”许怡馨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我是姐姐,该护着你。你走了,我……我还有法子周旋。”
“什么法子?”吴梦媛盯着她的眼睛,“是像夫人说的那样,忍气吞声当你的妾,还是等那老东西腻了,把你发卖到窑子里去?”
许怡馨的脸霎时白了,指尖掐进吴梦媛的胳膊。“吴梦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就不能听我一次?我走不了的,我爹娘的坟还在吴家祖坟,他们若知道我跑了,定不会安宁。”
“那我呢?”吴梦媛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她手背上,“你让我一个人走?让我忘了你教我写字,忘了你替我挨罚,忘了……忘了你刻给我的木簪?”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照亮两人交握的手。许怡馨忽然捂住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对不起你……”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那年你染风寒,我求菩萨时许了愿,说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吴梦媛忽然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闻到熟悉的艾草香。“我不要你承受,”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只要你跟我走。我们去江南,种半亩田,养几只鸡,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僵住。许怡馨猛地推开她,往她怀里塞了把匕首:“藏好!他们来了就说是我逼你的!”她把吴梦媛往床底推,“快进去!别出声!”
吴梦媛被塞进床底时,指尖抓住了许怡馨的衣角。“我不走!”她咬着牙说,“要死死一起!”
许怡馨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听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我……等我……”
话没说完,房门就被踹开了。将军府的侍卫举着火把冲进来,把许怡馨按在地上。吴梦媛在床底看着她被拖拽出去,看着她发髻散开,看着那支刻着“媛”字的银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血腥味在舌尖漫开。直到侍卫的脚步声远去,才从床底爬出来,捡起那支银簪,簪尖的凉意刺得手心发疼。
院外传来许怡馨的喊声,被打得发闷:“别找了!她早就跑了!是我放她走的!”
吴梦媛攥着银簪,冲出房门。月光下,许怡馨被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却朝着她藏身的方向,用力眨了眨眼。
那是她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放心,我没事”。
吴梦媛忽然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被火把照亮的庭院,看了眼那个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许怡馨,”她对着夜空喊,声音被风吹得很远,“我在江南等你,等你一辈子!”
马蹄声哒哒远去,载着未说出口的承诺,奔向未知的远方。而庭院里,许怡馨被侍卫狠狠踹了一脚,她却望着南方,笑出了眼泪。
江南……她怎么可能去得了。但只要她能平安,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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