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暖，岁月长

入秋的江南总飘着薄雾，吴梦媛坐在茶寮的窗前，看许怡馨在炉边烤栗子。火光映着她脸上的疤痕，倒添了几分柔和。栗子“啪”地裂开道缝，香气漫开来，像把岁月都烘得暖融融的。

“慢点翻，”吴梦媛往她手里塞了副粗布手套，“上次烫了手，肿得像发面馒头，还嘴硬说‘不疼’。”

许怡馨笑着接过来，指尖触到手套上的补丁——是吴梦媛用绣兰草剩下的丝线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仔细。“你这手艺，”她往吴梦媛嘴里塞了颗熟栗子，“比当年在吴家绣帕子强多了，至少不像蜘蛛网了。”

“总比你强，”吴梦媛瞪她一眼，却把剥好的栗子往她碟里放，“上次给老船工缝袖口，把左边缝到右边，害得他举着胳膊喝了三天茶。”

许怡馨的脸微微发红，低头去扒栗子壳。茶寮的门被推开，镇上的绣娘挎着竹篮进来，看见许怡馨就笑：“许姑娘，你要的丝线买来了，比你说的那兰草色鲜亮点。”

“多谢李嫂。”许怡馨接过丝线，指尖抚过那抹青翠，忽然想起多年前，吴梦媛偷了夫人的丝线，只为给她绣个荷包，结果被夫人罚跪了半宿。

“又要绣什么？”吴梦媛凑过来看，见她展开的绢布上描着两只蝴蝶，翅膀缠着红线，“这是……我们？”

“嗯，”许怡馨穿针引线，银针在绢布上穿梭，“等绣好了，挂在床头，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双宿双飞。”

绣娘在旁边打趣：“你们俩啊，真是比夫妻还亲。前几日看见吴姑娘背着许姑娘去看桂花，那小心劲儿，生怕摔着。”

吴梦媛的耳尖红了红，往许怡馨身后躲：“她腿不方便，我不背谁背？总不能让她拄着拐杖挪，磨破了鞋又要心疼。”

许怡馨放下针线，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腿上。那截受过伤的腿总比常人凉些，吴梦媛的掌心贴着，像在焐块冰。“其实早好了，”她轻声说，“就是想让你多疼疼我。”

暮色漫进茶寮时，老船工送来条刚钓的鱼。吴梦媛拎着鱼往厨房走，许怡馨跟在后面，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响。

“你歇着去，”吴梦媛回头看她，“油烟大，呛着不好。”

“我想看着你，”许怡馨靠在门框上笑，“当年在吴家厨房，你偷着给我烤红薯，把头发燎了半撮，还说‘是红薯自己着的火’。”

吴梦媛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鱼“啪嗒”掉在地上。“哪有那么糗！”她弯腰去捡，却被许怡馨拽住了胳膊。

“别动，”许怡馨的指尖划过她的发梢，“有根白头发。”

吴梦媛愣住了，摸着自己的鬓角：“我老了？”

“不老，”许怡馨把那根白发缠在指尖，“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长了，长到头发都记不清当年的黑。”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两支木簪，比当年刻的精致些，簪头的“怡”和“媛”字被摩挲得发亮，“我瘸着腿刻了半月，你看还成吗？”

吴梦媛接过木簪，往她发间插了支，自己留了支。铜镜里，两道疤痕在烛光下若隐隐现，却挡不住眼底的笑意。

“成，”她笑着说，眼泪却掉了下来，“比任何玉簪都好看。”

炉上的鱼汤“咕嘟”响，香气混着兰草的清香漫了满室。许怡馨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拐杖斜斜靠在墙上，像被遗忘的旧物。

“梦媛，”她的声音混着汤香，像浸了蜜，“你说，我们算不算得偿所愿了？”

“算啊，”吴梦媛转过身，吻落在她的疤痕上，“有茶寮，有鱼汤，有你，什么都有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床头，照在那幅未绣完的蝴蝶图上。银针还插在绢布上，像根连着两人的线，缠缠绕绕，再也解不开。

原来最好的结局，从不是惊天动地的传奇，是茶寮里的烟火，是炉边的暖，是每个寻常的日子里，你在，我也在，把苦熬成甜，把伤酿成暖，让岁月在彼此的眼睛里，慢慢变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