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那句“散会”的余音还在会议室里回荡，苏暖却像被注入了新的能量。一周！三大核心缺陷！动态负载预测模型的泛化能力、调整阈值的理论支撑、异常处理的完善……每一个都是硬骨头，但苏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三天前更加炽热。
被彻底看穿的震撼，此刻已转化为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被顶级标准锤炼的渴望。凌曜没有敷衍，他给了她一个真正证明自己可以攀登更高峰的机会。这比任何空洞的夸奖都更有力量。
她抱着笔记本，脚步轻快地走出会议室，甚至没注意到身后张铭和李思琪交换的复杂眼神。
“苏学妹，等等！”李思琪追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那个……关于负载预测模型泛化的问题，我们之前也做过一些研究，有些数据资料，或许对你有帮助？”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眼神里却有一丝真诚。
苏暖有些意外，随即展颜一笑：“太好了！谢谢李学姐！我正愁这块的理论依据呢！” 她爽快地接受了这份善意。张铭也走了过来，推了推眼镜：“阈值设定这块，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项目组内部的微妙壁垒，似乎因为凌曜那场毫不留情的“公开处刑”和苏暖坦荡的接招态度，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实力，是赢得尊重最直接的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苏暖依旧忙碌，但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频繁地与张铭、李思琪在实验室讨论，交换思路，分享资料。独立实验室成了他们的小据点，键盘敲击声和激烈的讨论声时常响起。苏暖的专业能力在交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思路清晰，反应敏捷，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切中要害，让两位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暗自佩服。合作中虽有观点碰撞，但氛围却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凌曜偶尔会出现在实验室，通常是处理他自己的核心事务。他依旧沉默寡言，气场强大。每次他进来，讨论的声音会不自觉地压低几分。他会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但苏暖能感觉到，他那锐利的目光，偶尔会像精准的雷达，扫过他们讨论的白板或者她屏幕上正在调试的代码。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让她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思路更加集中。他从不插话，更不会主动指导，但那种无声的关注，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奇特的动力？
这天傍晚，讨论告一段落。张铭和李思琪有课先走了。苏暖还在对异常处理模块进行最后的模拟测试。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滴答……滴答……”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连绵细密，敲打着玻璃窗，带来一阵潮湿的凉意。苏暖专注地看着屏幕，没太在意。
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凌曜走了进来。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肩头，沾染着几滴深色的雨渍。
他像往常一样，没有看苏暖，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苏暖也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进行着一次关键的边界条件测试。
突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系统警告：
检测到外部环境温度骤降。
建议：注意设备运行环境及人员保暖。
苏暖这才从代码中回过神，下意识地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臂。实验室的恒温系统似乎还没来得及调整，加上窗外的雨带来的湿气，确实有些凉飕飕的。
她刚想继续，眼角余光瞥见凌曜站起了身。
他脱下那件沾染了雨渍的西装外套，动作随意而优雅。然后，他迈步，却不是走向门口，而是朝着苏暖的方向走来。
苏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想干嘛？
凌曜在她旁边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淡淡的阴影，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雪松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室外的微凉雨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披在了苏暖因为专注而微微弓起的肩膀上。
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包裹，残留的体温和属于他的气息如同暖流，瞬间驱散了肌肤的凉意，也强势地侵入了她的感官世界。那触感，带着布料的微凉和底下透出的、属于他身体的温热，陌生又……亲密。
苏暖的身体瞬间僵直，指尖停在键盘上，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能感觉到外套内侧精细的缝线和挺括的肩线。
他……给她披衣服？在这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实验室里？
凌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苏暖一眼，在她因惊愕而微微仰头的瞬间，他已经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实验室。磨砂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
苏暖僵在原地，肩膀上沉甸甸的，是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被肩膀上源源不断的暖意覆盖，心跳却像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
咚！咚！咚！
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机房都能听见。
脸上迅速升温，滚烫得吓人。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此刻脸颊绯红的模样。实验室里明明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机箱风扇的低鸣，但她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小心翼翼地、像触碰易碎品一样，用手指捏起西装外套的一角。布料的手感极好，低调奢华。衣服上还残留着极淡的雪松冷香，混合着一丝雨水的清新。这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侵略性地提醒着她，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
他是什么意思？是……怕她着凉影响工作？还是……
混乱的思绪中，那碗温粥的记忆、监控里他可能看到的画面、他郑重归档的报告、会议上精准的指瑕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激赏……以及此刻肩膀上这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翻涌、碰撞。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到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如同窗外连绵的雨丝，悄然无声地将她包裹。
“啊啊啊啊啊——！！”
女生宿舍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吓得隔壁宿舍都差点敲门。
林薇像只煮熟的虾子，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红得滴血的耳朵。顾言则得意洋洋地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抛着一个苹果，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餍足和戏谑。
“喂，林大薇，不就是亲了一下嘛？至于吗？又不是第一次！” 顾言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亮得像偷腥成功的猫。
“顾言！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林薇闷在被子里怒吼，声音嗡嗡的。
“啧啧，过河拆桥啊！” 顾言站起来，走到床边，俯身，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刚才是谁抱着我不放的？嗯？”
“你胡说！我没有！” 林薇猛地掀开被子，一张俏脸红得能煎蛋，眼神羞愤欲死，“那……那是意外！意外你懂不懂！”
“意外？” 顾言挑眉，笑容越发灿烂，带着点痞气，“那意外还挺甜的。要不……再来个意外？” 说着就要凑过去。
“滚蛋！” 林薇抄起枕头砸过去。
顾言敏捷地接住枕头，哈哈大笑。看着林薇又羞又怒的样子，他眼底的笑意深处，却藏着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不再逗她，把枕头放回床上，语气难得正经了一点：“行了，不逗你了。说正事。”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小学妹那边……怎么样？冰山有没有什么新动作？我送去的鸡汤喝了吗？”
提到苏暖，林薇的羞恼暂时被压了下去，她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脸上还带着红晕：“喝了，暖暖挺喜欢的。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她好像还在怀疑那碗粥的事。我昨天说漏嘴了，说是你家阿姨熬的，她那个眼神……明显不信。”
顾言摸了摸下巴，笑容带着点玩味：“不信就对了。冰山那手艺……啧啧，深藏不露啊。”
“真是凌曜熬的？！” 林薇瞪大了眼睛，虽然早有猜测，但被顾言亲口证实，还是觉得无比魔幻，“他……他那样的人……会下厨？还熬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巴巴地跑去当跑腿？” 顾言翻了个白眼，“那家伙，闷骚得很！明明关心得要命，非要搞这种地下工作！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他想到凌曜当时冷着脸把保温桶塞给他时的场景，就觉得好笑。
“那……暖暖现在披着的那件外套……” 林薇想起苏暖回来时肩膀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外套，以及苏暖那副魂不守舍、脸颊绯红的样子。
“外套？” 顾言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什么外套？快说快说！是不是冰山的？！”
林薇把苏暖回来时的状态和那件外套描述了一遍。顾言听完，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啧啧啧……冰山这是开窍了？又是粥又是外套的……下一步是不是要亲自接送上下学了？” 他凑近林薇，眨眨眼，“薇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比如……制造点小意外？”
“别！” 林薇立刻否决，瞪了他一眼，“暖暖自己有主意！你别添乱！凌曜……那人太复杂了，暖暖现在心里肯定乱得很。”
她想起苏暖回来时，虽然害羞慌乱，但眼神深处却有种不一样的光彩，是困惑，是悸动，更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珍视的甜意。作为闺蜜，她相信苏暖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行行行，听你的。” 顾言举手投降，看着林薇认真的样子，心头一软，忍不住又凑过去，飞快地在她还带着红晕的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顾言——！！”
林薇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宿舍楼。
而此刻，在信息中心的独立实验室内，苏暖依旧僵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代码早已停止滚动，光标孤单地闪烁着。
肩膀上，那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沉甸甸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温度。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凌曜……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无声的、带着体温的“外套”，和之前那碗温润的“粥”一样，像一道无解的谜题，让她心跳失序，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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