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转角咖啡馆。深夜的雨幕中，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像一座孤岛。店内几乎无人，只有轻柔的爵士乐流淌。
顾言推开挂着风铃的门，带着一身微凉的雨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角落卡座里的凌曜。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氤氲的热气也化不开他眉宇间的冷峻。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轻敲，似乎在思考什么。
“哟，凌少，大半夜的召唤，还选这么个有情调的地方？”顾言笑嘻嘻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招手点了杯最贵的招牌特调，“怎么？雨夜送完佳人，心潮澎湃，需要兄弟我开解开解？”
凌曜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冰锥，瞬间让顾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半分，识趣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报酬。”凌曜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废话。他修长的手指推过来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
顾言眼睛一亮，拿起卡片把玩：“哟，这么大方？跑个腿送个粥，值得凌少您动用‘黑卡’级别的报酬？” 他嘴上调侃，心里却清楚，这张看似普通的卡片，代表着凌曜核心圈子里的某种权限或资源，价值远超金钱。
“闭嘴。”凌曜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拿着。以后，闭紧嘴。”
顾言立刻将卡片揣进兜里，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放心！我顾言的嘴，比金库还严实！小学妹那儿，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他顿了顿，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八卦，“不过……冰山，你行啊！又是熬粥又是雨夜送温暖还亲自披外套的……小学妹什么反应？是不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有没有……嗯？” 他挤眉弄眼，做了个亲亲的手势。
凌曜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淋漓的雨幕，仿佛没听见顾言的聒噪。但顾言敏锐地捕捉到，当他提到“小学妹反应”时，凌曜握着杯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凌曜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说……粥好喝。”
“噗——”顾言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他强行咽下，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就这？就一句‘好喝’？没了？然后呢？你就‘嗯’了一声？”
凌曜没有回答，只是那冷峻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紧绷。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顾言抚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的凌大少爷！冰山大人！您老人家费那么大劲熬粥，大半夜开车堵人，外套披了两次，人家姑娘鼓起勇气跟你道谢了，你就回了个‘嗯’？！你是要急死谁啊？！”
他猛地一拍桌子（引来远处服务生的侧目），压低声音，激动地比划：“这不行！绝对不行！小学妹那么聪明又倔的性子，你光做不说，还一副冰山脸，她只会越想越乱，越想越退缩！你得让她明白！明白你的心思！懂不懂？！”
凌曜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眼眸看向顾言，那眼神里没有温度，却也没有惯常的拒人千里，反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烦躁？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顾言的话。
“麻烦。”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对复杂人际关系的本能排斥。
“麻烦也得做！”顾言一拍大腿，来了精神，“听我的！这事包在兄弟身上！保证帮你把小学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再制造点‘恰到好处’的机会，让你俩顺理成章地……嘿嘿嘿……” 他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不过嘛，这‘报酬’嘛……”
凌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顾言立刻正色：“咳咳，为人民服务！谈钱伤感情！这样，事成之后，把你那辆限量版的‘幽灵’借我开一个月，怎么样？” 他觊觎凌曜那辆超跑很久了。
凌曜没说话，只是端起咖啡杯，又抿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但那沉默，在顾言看来，就是默许！
“成交！”顾言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等着看兄弟我的手段吧！保证让小学妹对你……欲罢不能！”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各种“偶遇”、“误会”、“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了。
第二天，信息中心独立实验室。
苏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昨晚的“嗯”字和“下次还我”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夜，像魔音穿脑。她抱着那件叠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淡淡雪松气息的外套（她早上起来用吹风机小心吹干了），一路做贼似的溜进实验室。
凌曜还没来。她迅速将外套放在他椅子显眼的位置，然后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坐回自己的电脑前，打开优化方案文档，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混乱的神经。
张铭和李思琪也到了，三人很快投入到紧张的讨论中。今天的目标是攻克“动态调整阈值缺乏理论支撑”这个难题。苏暖提出的几个思路都被张铭用严谨的数学推导指出了潜在风险，李思琪也在尝试寻找相关领域的论文支撑，但进展缓慢。
“这个阈值设定太依赖经验值了，没有可靠的数学模型支撑，稳定性很难保证，尤其是在极端数据流冲击下。”张铭皱着眉头，在白板上画着复杂的公式。
苏暖咬着笔杆，盯着屏幕上自己构建的模型，眉头紧锁。她知道张铭说得对，但如何在复杂的动态环境下建立普适的理论模型，是个巨大的挑战。
就在讨论陷入僵局时，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凌曜走了进来。
实验室内的讨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张铭和李思琪立刻正襟危坐。苏暖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椅子上的外套。
凌曜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位置。然而，就在他拉开椅子的瞬间，动作顿住了。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件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椅子上的深灰色西装外套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张铭和李思琪也注意到了那件外套，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探究。苏暖只觉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会说什么？会拿起来？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视而不见？
凌曜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极其自然地拿起那件外套，没有多看，也没有询问，只是随手将它搭在了椅背上。然后，他坐了下来，打开电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暖心头那点隐秘的期待，瞬间落空，随即又被一种“果然如此”的自嘲取代。他大概……根本不在意吧。
然而，就在苏暖准备重新投入讨论时，凌曜低沉冷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响起：
“苏暖。”
“看邮箱。”
不是叫她，也不是对所有人说，而是清晰地、直接地点了她的名字。
苏暖猛地抬头，对上凌曜的目光。他并没有看她，深邃的眼眸盯着他自己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她的心猛地一跳！邮箱？他给她发邮件了？
她立刻点开自己的校园邮箱。果然，收件箱最上方，躺着一封来自一个系统默认乱码地址（但苏暖知道这是凌曜的匿名工作账号）的新邮件。标题只有简洁的几个字：
阈值设定理论参考
苏暖屏住呼吸，点开邮件。正文一片空白。只有一个附件：一份扫描清晰的、来自顶级学术期刊的论文PDF。论文的标题赫然是：
《动态负载环境下自适应阈值设定的贝叶斯优化框架及其鲁棒性分析》
这正是他们此刻急需的理论支撑！而且是最前沿、最权威的研究成果！
苏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震撼瞬间席卷了她！他……他一直在关注他们的讨论？甚至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精准地送来了最关键的资料！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句指点，只是在她最困惑的节点，无声地递上了最锋利的武器！
她抬起头，看向凌曜。他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屏幕，侧脸冷峻，仿佛刚才那封邮件与他无关。
苏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她立刻下载附件，快速浏览起来。论文的思路精妙而严谨，瞬间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张学长！李学姐！快看这个！” 她激动地将论文分享给两人。
张铭和李思琪凑过来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天！这篇论文！我找了好久都没权限下载全文！这……这是从哪来的？”
苏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凌曜的方向，含糊道：“呃……一个朋友帮忙找的。” 她总不能说是凌曜匿名发的吧？
张李二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深究，立刻沉浸在论文的启发中。讨论的氛围瞬间热烈起来，新的思路不断涌现。
苏暖一边参与讨论，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那个冷峻的身影。他依旧沉默，依旧疏离，但此刻在她眼中，那冰山般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座……无声的灯塔？总是在她迷茫的航程中，精准地投下一束指引的光。
就在这时，苏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趁着讨论间隙拿出来一看，是顾言发来的微信：
【顾大帅】：小学妹！下午三点，图书馆顶层阅览室！不见不散！有重要情报！关于……冰山的！[坏笑].jpg
苏暖的心，又因为这个消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凌曜……
论文……
顾言的“重要情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凌曜冷峻的侧脸上，也落在苏暖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实验室里键盘敲击声和讨论声交织，而某些无声的、微妙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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