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沈大人了

戌时三刻，东厂地牢第三层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骰子碰撞发出的脆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谢临指尖飞快转动着骰子，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表演杂耍。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看见沈砚缩在阴影里，官服下摆被老鼠啃出一个破洞，那模样活脱脱像个落魄的书生。

“这位爷，还赌不赌？”狱卒头目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震得油灯摇晃，刀疤脸映着微弱的火光泛起一层油腻的光泽。

“赌！”谢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把骰子重重拍在桌上，“三局两胜，赌注是你腰间那串钥匙。”

沈砚在暗处扶了扶额头，低声叹气。这痨病鬼明明知道他恐高，偏偏挑了百尺高的横梁让他接应。此刻地牢里湿冷的气息夹杂着血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几乎忍不住要干呕。

“顺子！”狱卒头目得意洋洋地掀开碗，露出碗底整齐排列的点数。

“豹子。”谢临懒洋洋地掀开另一只碗，六个骰子竟然诡异般摆出了“景阳宫”三个字。

“你……”头目刚要发作，忽听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下一秒，沈砚抱着盐运使从梁上跌落，正砸在谢临背上。

“沈大人好重！”谢临闷哼一声，迅速将盐运使推给接应的暗卫，“快走！”

三人冲出地牢时，东厂灯笼连成一片火龙映红了夜空。沈砚拽着谢临躲进死胡同，却发现尽头竟是口枯井。

“跳！”谢临二话不说将他推了下去。沈砚惊呼中抓住井绳，却见谢临抱紧盐运使紧随其后，落地时踩碎满地骷髅头，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谢九！”沈砚抖了抖官服上的蛆虫，语气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就不能选个干净点的地方？”

“嘘——”谢临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指腹蹭过他唇角沾上的腐土。沈砚浑身一僵，随即听见头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沈大人这官服，比无常阁的夜行衣还显眼。”谢临贴着他耳畔轻笑，气息拂过耳边，“不如……”

他突然撕开沈砚的外袍，露出内衬的水红色中衣。沈砚又惊又怒，却见谢临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盐运使的囚服套在他身上，自己则换上了沈砚的官服。

“委屈沈大人当回小厮了。”谢临晃了晃从狱卒那儿赢来的钥匙，眉眼弯起狡黠的弧度，“不过这地牢的密道……”

话音未落，井底骤然传来机关转动声。沈砚借着微光抬头，发现石壁上刻着模糊的字迹——“靖王二十年秋”，正是景阳宫之变的年份。

第二日早朝，沈砚裹着棉被咳嗽不止。三皇子赵珩关切地问道：“沈爱卿可是染了风寒？”

“回殿下，”沈砚抽着鼻涕，声音沙哑，“昨夜在刑部查案，不慎着了凉。”

他偷偷瞥向班列中的谢临，只见对方穿着自己的官服，用折扇半掩面孔，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沈砚气得牙根直痒，昨夜在密道里被老鼠追了半里路的仇还没报呢。

“启禀皇上，”谢临突然踏出朝班，声音清亮，“臣有要事启奏。”

沈砚差点被茶水呛到。这痨病鬼竟敢堂而皇之地扮成他的模样！

“说。”皇帝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声音里透着倦意。

“臣查到江南盐运使贪腐案，”谢临展开账本，目光如刀，“背后主使竟是……”

他故意顿住，冷冷扫过柳家公子。柳家公子瞬间冷汗涔涔，怀中的密信突然自燃，冒出一股焦臭味——那是苏二娘特制的“见光烧”。

“皇上明鉴！”柳家公子扑通跪地，脸色惨白，“臣冤枉……”

“哦？”谢临晃了晃从地牢得来的钥匙，语气轻佻，“那这把东厂大牢的钥匙，柳公子作何解释？”

殿内哗然，沈砚望着谢临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一动，想起昨夜在井中，他为保护自己被老鼠咬伤脚踝的情景，眼神微微复杂。

退朝时，温庭玉悄悄将沈砚拉到偏殿：“夜探地牢的滋味如何？”

沈砚心头一紧，却见太傅从袖中掏出一枚骰子——正是昨夜谢临赢走的那枚。

“谢九那小子，”温庭玉随意抛接骰子，玩味地笑了笑，“当年在我门下读书时，就爱用这招作弊。”

沈砚眉头微皱，隐约意识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太傅究竟想知道什么？”

温庭玉突然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靖王当年到底把秘卷藏在哪儿？”

沈砚瞳孔猛缩，还未回答，殿外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谢临拎着柳家公子闯进来，官服已被撕得七零八落。

“沈大人，”他把人扔在地上，声音急促，“柳家公子说，景阳宫的密道……”

话音未落，柳家公子猛然暴起，匕首直刺沈砚心口。谢临本能地扑过去挡，却被温庭玉的戒尺狠狠打中手腕。

“老夫的门生，还轮不到你们动！”温庭玉护在沈砚身前，戒尺上的“景阳宫”暗纹在阳光下刺目无比。

沈砚与谢临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彼此眼底的震惊。这一场局中局，牵扯的恐怕远不止一个朝堂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