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生的坚持下,高途总算回到病房休息。第二天,得知沈文琅情况稳定已转入VIP病房,他便不顾劝阻,站都站不稳还要坚持回到了沈文琅的床边,说要照顾。
病房里很安静,房间内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沈文琅沉睡的轮廓。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眉头却无意识地紧锁着,似乎在睡梦中依然感到不舒服。
高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卸下了平日里的冷峻和毒舌,此刻的沈文琅显得格外脆弱。
那紧蹙的眉头,像一根刺,扎在高途的心上。他伸出手想抚平它,未等指尖的触碰又猛地缩回,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忽然,高途想起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轻微地、尝试着释放出一点点自己的信息素,带着一丝暖意的鼠尾草气息。
这是他从未释放过的属于Omega的安抚信息素,通常对Alpha有着安抚和舒缓的作用,尤其是在Alpha受伤或情绪不稳时。
因为长期受信息素紊乱印象,高途的信息素控制得并不算很好,甚至可以说会无法控制,平时也从来没有过主动释放。
但此刻,他只想做点什么,希望能抚平沈文琅紧皱的眉头。
那淡淡的鼠尾草香味,如同雨后淡淡的草地气息,缓缓地在病房里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住病床上的人。
他看到沈文琅紧皱的眉头,似乎真的微微松动了一下,呼吸也仿佛变得更加绵长平稳了一些。
这个细微的变化让高途的心稍稍安定。他不敢释放太多,怕影响到沈文琅的休息,只是维持着这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包裹。
长时间控制信息素的溢出,本就受伤未愈的高途也不免感到疲惫,最终也抵不过重伤后的虚弱。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住沈文琅病号服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第一时间感觉到沈文琅醒来,也让他有一些安全感。然后,他便伏在床边歇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去了。
……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是一个适合出游的天气。
沈文琅从麻醉中苏醒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头部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适应着房间里的光线。
房间里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反而弥漫在空气中那抹熟悉的清冽又涩苦的鼠尾草气息。这味道……是高途的。
和之前总是收敛的状态截然不同的是,现在这股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温柔地笼罩着他,极大地缓解了他身体的不适。
这是在高途身上从未感受过的安抚的气息。
紧接着,他察觉到自己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微微转动还有些僵硬的脖颈,向下看去。
只见高途正趴在他的床边,睡得并不安稳。年轻人脸色依旧苍白,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青影,额角还贴着纱布,嘴角也带着淤青。
他的一只手蜷在身侧,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伸过来,指尖轻轻地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仿佛睡梦中也在确认紧紧抓着他的存在。
屋子里满是高途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得让沈文琅瞬间就明白,这个看似文弱又倔强的Omega,竟然也会偷偷地用最笨拙的方式安抚他。
沈文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又胀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这个从来不敢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有一天也会偷偷地小心翼翼地露出触角。
而自己会有被一个Omega用信息素如此守护着的一天。
沈文琅下意识地想要动一下被高途指尖搭着的手,或许是想回握住他,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更清晰地感受那份温度。
然而,就是这个轻微的动作,惊动了浅眠的高途。
高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即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刚醒时的朦胧和惊醒后的慌乱。
当他撞上沈文琅深邃的、正静静凝视着他的目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文……沈总!您醒了!”高途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置信的惊喜,他立刻直起身,顾不上自己身体的酸痛,
急切地扑到沈文琅旁边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我马上叫医生!”
看着高途眼眸中那掩饰不住的关切和紧张,沈文琅一把抓着他的手,触碰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他的手在抖。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
“别急……我没事。”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高途身上,缓缓地,补充了一句,“你怎么样?!”
高途摇了摇头,“我没事。”但随即又被对方试图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别起来!”
沈文琅完全不顾自己满身的伤和正在输液的针管,挣扎着就要坐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高途苍白憔悴的脸和额角的纱布,意图显而易见,他要亲自确认高途的伤势。
“沈总!您别动!”高途慌忙起身,双手轻轻却坚定地按在沈文琅未受伤的肩膀上,将他按回病床,“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我没事,真的,都是一些皮外伤。”
沈文琅被他按住,一时竟真的无法挣脱,但他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途略有些心虚的眼神,显然不信高途的话。
“皮外伤?”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白成什么样子了。让我看看!”
高途知道沈文琅的固执,无奈之下,只好妥协道:“真的不严重,您看……”他挽起病号服的袖子,露出手臂上几处明显的淤青和擦伤,
“就是这些,看着吓人,其实都快好了。”他又侧了侧身,展示了一下另一只胳膊类似的伤痕。“额头也只有一点点小口子,护士包的不好看,其实不严重……”
沈文琅的视线扫过高途裸露的手臂,那些青紫的痕迹已经让他眼神阴沉了几分。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高途动作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回避,尤其是在涉及到肩膀和背部时。高途的信息素此时也已经收回,不再释放明显的气息,可沈文琅依旧察觉到空气中一丝血腥气。
“转过身去。”沈文琅的声音低沉,带着生气的语气,目光紧紧锁住高途,不容高途拒绝。
高途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强笑道:“沈总,背后真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淤青,医生看过了……”
“高途。”沈文琅打断他,不再多言,只是眼神更加锐利,那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即使是在重伤虚弱时,也依然让高途感到压力。他看出了高途的隐瞒和闪躲“别让我自己动手!”
见高途僵在原地不动,沈文琅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高途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腕。
虽然因为虚弱动作没有那么灵敏,但力道却出乎意料地大,将猝不及防的高途扯得一个趔趄,背对着病床的方向。
病号服宽松的领口因为这番拉扯微微歪斜,露出了白皙的皮肤,也暴露出了高途一侧肩膀和部分后背的肌肤。刹那间,沈文琅的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原本应该光洁的肩胛骨附近,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黑青色淤血蔓延开来,边缘甚至呈现出可怕的紫红色。
而在淤血的正中央,隐约可见一小块皮肤呈现出异常的焦色,边缘规整,分明是电击棍留下的印记!
这伤势,远比手臂上那些擦伤要严重得多,显然已经伤及了皮下的组织。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尖锐的心疼,瞬间冲垮了沈文琅的理智。一股压迫信息素不由自主的迸发出。
他想起混乱中高途拽开自己躲掉了落下来的电棍,自己却被袭击,硬生生替他挡下了那些致命的攻击。
他受的伤远比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为什么不处理后面的伤?!”沈文琅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他死死抓着高途的手腕不放,眼神里更是充斥着怒火,扫向闻声匆忙进来的护士和随后赶来的主治医生。
医生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询问病人有何不适,就被沈文琅那骇人的目光震慑住了。
沈文琅指着高途后背那狰狞的伤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太虚弱估计都要拽着医生的衣服:“他的伤!为什么不管?!这么严重的电击伤和淤伤,就任由它这样?!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高途被他抓着手腕,感受到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连忙解释:“沈总,不关医生的事!是我自己忘记了,这些都慢慢会好……你别生气。”
“你闭嘴!”沈文琅厉声打断他,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医生,那压迫感让经验丰富的医生也感到头皮发麻,
“我现在要求你们,立刻、马上,给他做最全面的检查!赶快处理!尤其是后背的电击伤!如果留下任何后遗症……”他没有说完,但话语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医生这才明白过来,连忙道歉并安排检查。
高途站在床边,看着沈文琅因为震怒而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手腕上传来的力道甚至让他有些发疼,只能任由沈文琅安排。
沈文琅胸口起伏,强忍着眩晕和疼痛,目光重新落回高途身上,那眼神里翻滚着滔天的怒火,却又深藏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和后怕。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高途!现在,立刻听医生的话,去检查。别再让我看到你隐瞒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