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的怒火让医院不敢怠慢,立刻拉着高途就去检查。检查结果证实了沈文琅的担忧,高途后背的电击伤确实不轻,伴有局部肌肉和神经的轻微损伤,加上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需要很长时间修养。
v市医院的大夫们也是体会到了在沈文琅几乎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的水深火热。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研究室派了人手在医院照顾,在v市沈文琅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只能先忍着脾气没有发作。
沈文琅也是s级Alpha身体素质极高,加上医院用上了顶级的医疗资源,恢复速度惊人,很快就能下地行走,处理一些紧急公务。
高途在他的“冷眼监督”下,也不敢再怠慢自己的伤势,乖乖配合治疗。
大夫说什么是什么,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沈文琅让大夫把高途安排在自己的病房内,就是为了盯着这个人,防止他不听话。
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这小小的病房之内悄然改变。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沈文琅听着旁边人的呼吸声却感到无比安心。
他忍不住回想那晚病房里无声的信息素安抚,清晨醒来时交叠的双手,是否都是在做梦。
可这些日子无疑像无形的丝线,将两人拉得更近。
沈文琅知道高途是一个胆怯的人,没关系,十年的时间高途已经够辛苦了,剩下的应该交给他来完成。
这只胆小的兔子刚刚冒出一点点头,就吓得缩了回去。
可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不能把危险还存留在世。
他们都知道,袭击事件绝非偶然。对方目标明确,手段狠辣,显然是冲着他们的研究项目来的。
在城市的另一方。夜色笼罩着整片天空,将城市一角最见不得光的欲望紧紧包裹。在一间窗帘紧闭,只靠几盏昏黄壁灯照明的宽阔客厅里,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让沈文琅和高途近日焦头烂额的那群黑衣人,此刻正如同被抽去骨脊的野狗,战战兢兢地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沙发里,陷坐着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暗红色的丝绸长裙勾勒出她的曲线,灯光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的交界线,让人看不清全貌,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她猛地抓起面前沉重的水晶烟灰缸,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砸向跪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压抑的痛哼。烟灰缸精准地砸在男人的额角,一瞬间,鲜血顺着眉骨汩汩流下,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废物!”女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谁允许你们私自动手的?!嗯?!”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危险的“哒哒”声,绕着跪地的几人缓缓踱步,如同审视自己的猎物。
“伤到沈文琅也就算了,给他点教训!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高途动手?!”她猛地停下,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个血流满面的头领,“我说过不准碰他,你们呢,把我的计划全盘皆乱!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黑衣人头领忍着剧痛和眩晕,声音发颤:“小姐……是、是‘老板’……直接下的命令。”
“他?”女人正准备继续斥责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她明显愣了一下,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的愤怒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还有一丝被干预的愠怒。
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房间内只剩下黑衣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她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却更显森寒:“……都滚,自己去领罚。”
“是!谢小姐!”几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客厅,生怕慢了一步。
女人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可手中紧紧握着的咖啡杯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城市的霓虹,眼神闪烁不定。片刻后,她拿起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电话,按下了一长串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头却一片沉默,只有轻微的电流底噪。
“为什么?”女人压抑着怒气,直接质问,“为什么要打乱我的节奏?我布局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了!你突然来这么一手打草惊蛇,之前的所有铺垫都可能前功尽弃!”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然后,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响,是高档打火机盖子弹开的声音。
接着,是滑轮摩擦火石,点燃烟草的细微声响。隔着一片虚无的电波,她仿佛都能闻到那熟悉的、浓烈而辛辣的雪茄味道。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透过这层无形的烟雾,他的声音才终于传来,低沉、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也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还有1年半,”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欣赏她这边的死寂,“你该回来了。”
话音落下,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女人耳边回荡。
“还有……一年半……”女人喃喃自语,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电话顺着耳侧掉落在地毯上。窗玻璃上,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一双充满了不甘的眼眸。
在医院的最后几天,沈文琅已经着手让人调查,但结果正如他们所料,对方手脚干净利落,现场没留下任何指向性明确的线索,那几个袭击者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背后的指使者藏得极深。
“当初我们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沈文琅站在病房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啧。”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还真是恶心。”
高途站在一旁,闻言抬起头:“你准备怎么办?”其实他明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
沈文琅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没有丝毫犹豫:“当然还要继续。越是有人想阻止,越能说明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顿了顿,看向高途,“你呢?怕吗?”
高途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怎么可能。”
沈文琅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像是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好。”
不久后,两人伤势稳定,出院后安排好研发室的事情后就回到了江沪市。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沈文琅加大了对项目进度的推动力度,似乎要猛足劲把项目做出来。
回到公司上班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可空气中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这天早上,高途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文件,等待沈文琅进行处理,却见沈文琅的手机响了一声后,他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后,神色有些微妙,然后对他说:“今天上午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你自己去忙。”说完,便拿起外套,神神秘秘地早早离开了办公室,甚至没给高途回应的机会。
高途看着空荡荡的老板椅,心里掠过一丝疑惑。沈文琅的行踪虽然向来不会向他报备,但大多数他都是知情的,像这样明显神神秘秘的早退,还是第一次。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告诉自己沈文琅又不是自己的所有物,不要多想,也许真的是重要的私事。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忙着处理工作。然而,心底那点疑惑却像小小的藤蔓,悄悄滋生。
快到中午的时候,内线电话响起,是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高秘书,前台有您的一个包裹,需要您签收一下。”
他的包裹?高途有些意外,他很少网购,更不会把东西寄到公司。他道了谢,起身下楼。
前台姑娘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盒子不算大,但质感很好,系着银灰色的缎带。“送来的小哥只说指定要您亲自签收,没说是哪家公司的。”前台补充道。
高途道谢接过,拿着盒子回到座位,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看了看寄件人信息,是慕夏。
正当他准备拆开看看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微信消息。
他划开一看,是慕夏。
【慕夏】:高大哥!生日快乐!礼物应该今天送到你公司了吧?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保证实用又帅气!等你拆了告诉我喜不喜欢!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生日?
高途彻底愣住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自己竟然又忘记了。这些年独自一人,生日不过是个寻常的日子,甚至自己会下意识忽略掉,从未特意庆祝过。
除了,那一次……
他看着桌上那个精致的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里面是一条领带,深蓝色的丝绸质地,上面有若隐若现的暗纹,触感冰凉顺滑,一看就价值不菲。风格简约低调,倒是很符合高途的审美。
可是,慕夏怎么会知道他的生日?而且还如此精准地送来了礼物?
仅仅是通过画廊登记时留下的信息?还是……她调查过他?
这个念头让高途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那条看似精致用心的领带,此刻握在手里,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慕夏活泼热情的表象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她接近他,真的只是出于感激和所谓的“投缘”吗?
高途盯着那条领带,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他没有回复慕夏的消息,而是将领带重新放回盒子,盖好,放进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非但没有带来惊喜,反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疑虑的涟漪。
慕夏到底是什么人,和他与沈文琅正在进行的项目,或者之前遭遇的袭击,有没有关联?为什么对自己又如此了解?
无数个问题在高途脑海中来回盘旋,让他无法再安心工作。
一上午,沈文琅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高途处理了几份文件,却总觉得心神不宁,为了防止出现错误,他决定起身去茶水间走走。
午餐时间,他没什么胃口,正准备去公司的休息区喝杯咖啡,这是突然手机响起。
是慕夏。
高途接起电话:“喂,慕小姐。”
“高大哥,叫我名字就好,我在你公司楼下,我带你去吃饭啊,给你庆祝生日!”
高途正准备拒绝,这面慕夏接着说到“高大哥,我还没有吃午饭,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高途犹豫了一下,只好答应,“好,等我一下。”
“好!”
二人选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私房菜馆,高途选了一些清淡的菜,慕夏选的菜就像她的性格一样,火辣。
吃的她脸上红扑扑的,眼泪都要辣出来了,虽然吃的速度很快,但举止神态依旧很优雅。高途看她吃的尽兴,递给她一杯常温水。
“高大哥,他家这个水煮鱼好吃,你也尝尝。”慕夏看他不动筷子,就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上面的辣椒看的高途胃都抽搐。
“你吃吧,我胃不好,吃不了辣。”高途又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擦擦眼睛。
“嘿嘿,高大哥,你不知道,我爸妈从来不让我吃这些东西,说女孩子不能吃东西这么夸张,不好看。”慕夏接过纸巾抿着嘴笑了笑。
高途一直心事重重,毕竟面前这个人虽然一起吃过几次饭,说到底他一点都不了解。
慕夏看了眼高途,察觉他情绪不高。随即放下了筷子。
“高大哥,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慕夏似乎恢复了之前在酒店时优雅端庄的模样,这让高途不禁感叹道,到底什么样才是真实的她。
“慕小姐……”
“高大哥,叫我慕夏就好。”她打断道。
“好……慕夏,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高大哥,你真的认不出来我是谁了吗?”
高途怔住了。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精致姣好的脸,试图从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找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旧照片,模糊不清,但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在雨中怯生生地望着他。
“下雨天,荒废很久的公园的滑梯底下,”慕夏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边缘,“半个面包……”
高途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那天你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非拉着我要我祝你生日快乐。”慕夏的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们俩躲在那个小小的滑梯洞里,唱着不成调的生日快乐歌。你的额头还在流血,是你爸爸用酒瓶砸的。”
“……小朵?”高途几乎是无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是我。”慕夏的眼眶微微发红,“高大哥,我找了你很多年。”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将高途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傍晚。
那时的他只有十岁,因为下雨他没有捡到很多废品去卖,被父亲赶出家门。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公园滑梯下方的狭窄空间里。
那是他的秘密基地,一个无人知晓的避难所。就在他掏出那半块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面包时,发现角落里已经有一个小女孩先他一步占据了那里。
她比他还瘦小,灰扑扑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眼睛格外明亮,整个人像一只灰扑扑的小耗子。
“你是谁?”年幼的高途警惕地问。
“我叫小朵。”女孩怯生生地回答,“阿姨罚我站在门口,后来下雨了,门关上了,我回不去了。”
“哥哥,我……我就躲一会儿就走。”女孩的声音感觉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高途蹲下她身边,用同样瘦小的身躯挡住这个小洞里面唯一的风口。
高途犹豫了片刻,掰下了大半个面包递给她:“吃吧。”
小女孩看见吃的,眼睛都亮了,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高途看着她,突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小朵咬着面包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祝你生日快乐!”
“你要给我唱生日歌。”高途固执地说,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于是,在那个破旧的滑梯洞里,两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就着雨声的掩护,轻轻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高途记得自己当时许了一个愿,希望有一天,能有一个真正的家,再也不用挨打,不用淋雨,不用饿肚子。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你。”慕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第二天我去滑梯那里等你,但你一直没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高途点点头,喉结动了动:“因为一些事情,我离开了那个城市。”
“我记得你给我的那块面包,”慕夏轻声说,“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
高途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夏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名字会愣住,为什么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他,却又在每次见面后匆匆离去;为什么她今天执意要请他吃饭,还准备了一个精致的生日礼物。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
“hs在生物领域十分出名,沈文琅身边的高秘书更是与众不同。”慕夏微微一笑,“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高了,也结实了。但我认得你的眼睛,高大哥,你的眼睛一直没变。”
“高大哥,”慕夏轻声说,“生日快乐。这一次,我终于能亲口对你说这句话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太阳穿过云层露出了脸,这一次,他们都不再是那个无处避雨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