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没察觉楚星辞那抹笑里裹着的钩子,脚尖点着地面蹦到榻边,丹炉往矮几上一搁,
"当啷"
撞出轻响。他摸出只白瓷瓶晃了晃,瓶里丹药滚得沙沙响:
"我这丹卖相差了点,疗伤倒是顶用,你试试?"
楚星辞缓缓坐起身,银发散在肩头,像揉碎的月光浸了水,衬得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颈间未干的血迹凝着几颗血珠,他指尖轻轻拂过,动作慢得像在抚一件易碎的瓷。声音漫出来时,带着刚从昏沉里挣出的微哑,碎得像玉珠碾过青石:
"多谢小仙君。"
接丹时,他的指尖不经意划过璃的手背。那触感凉得像浸了冰泉的玉,璃莫名打了个寒颤,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抬眼撞进楚星辞的桃花眼,那点寒意又散了——烛火淌在他眼底,漾得眸子亮晃晃的,像盛着两汪清水,纯澈得让璃觉得方才定是自己多心了。这人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弱些、凉些,原是该的。
璃被他看得愣了愣,抬手挠了挠头:
"姐姐说你是她朋友,自然该好好待你。"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
"我扶你起来走走吧,总躺着对伤不好。"
楚星辞却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他的手。桃花眼在烛火里泛着水光,像含着层雾:
"不必劳烦,我自己能行。"
他扶着榻沿起身时,玄色外袍从臂弯滑落,露出的小臂上,旧疤交错纵横——新痕叠着老伤,边缘凝着浅淡的青紫色,像是被钝刃反复剐过,狰狞得刺眼。
璃看得倒抽口凉气,话都卡了壳:
"你这伤......"
"陈年旧疾罢了。"
楚星辞垂眸拢紧衣袍,指尖把褶皱捏得死紧,语气却轻得像风拂过水面。目光不经意掠过高,落在璃发间那株忘忧草上——细茎垂着两瓣嫩黄,沾着点晨露的湿意,颤巍巍的。
"这花倒是别致,是战神殿的仙草园里摘的?"
"是啊!"
璃一提这花就眉飞色舞,声音都亮了些,
"姐姐最喜忘忧草了,总说瞧见这花,再烦的事都能忘一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楚星辞。"
他吐出这三个字,舌尖像是卷着冰。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暗纹,那纹样繁复,在烛下忽明忽暗,
"我与战神殿下......算是萍水相逢。"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锦玉的声音,带着点急:
"璃小仙君,主人让您过去一趟。"
璃应了声,转身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楚公子好生歇着,我晚点再来看你。"
楚星辞望着他跑远的背影,袍角扫过门槛的风还没散,唇角的笑意已淡得没了影。他抬手抚上眉心的朱砂痣,那里还凝着点暖意——是你的血。那日在南天门,他本是故意示弱引她出手,没料到这血竟有这般力道,不仅压下了体内翻腾的魔气,连骨头缝里蛰伏多年的旧伤都被惊动了,正隐隐作痛。
"顾青月......"
他低声念这名字,尾音卷着点笑意,眼底却漫开深不见底的墨色,
"这盘棋,倒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在正厅听璃讲完楚星辞的境况,指尖敲着桌面,指节叩在青玉案上,笃笃的响。这少年瞧着无害,可那双眼睛里藏的算计,绝非寻常仙者能有。
"姐姐,他好像挺怕生的。"
璃捧着刚沏好的仙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不过我瞧着不像坏人,就是身上的伤......怪吓人的。"
你接过茶盏,温热顺着指尖漫到腕骨。你心头忽然一紧——想起上一世苏铃兰拼了半条命把你从阎王殿拽回来的模样,算算时日,她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殿外突然炸开一阵笑,震得梁上悬着的玉铃叮铃哐啷乱响,连廊下的芭蕉叶都似抖了抖。
"青月!你这战神殿的门槛是高了啊,连我都要通报才能进?"
你挑眉望去,就见个穿绛红袍的女子大步流星闯进来,袍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发间红玉簪随着步子晃出细碎的光,腰间短剑的穗子簌簌扫着裙裾——正是灵界仙尊的女儿苏铃兰。她身后跟着的仙侍怀里捧着个锦盒,红绸裹得严实,不知装着什么宝贝。
"你倒是消息灵通,刚回仙界就往我这儿钻。"
你笑着迎上去,指尖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
"在人间疯够了?"
她一把抱住你,苏铃兰这一抱力道忒足,你踉跄着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指尖抵在她腰间软肉上轻轻一挠:
"撒手撒手,再勒下去,战神殿就要换主人了。"
她果然痒得跳开,捂着腰笑出一串银铃:
"谁让你总躲着我?前儿在人间听闻你要娶亲,我连夜赶回来,你倒好,连个信儿都不捎。"
说着眼风扫过满殿红绸,忽然咋舌,
"嚯,这阵仗,是要把仙界翻过来不成?"
你正想辩解,她已提着锦盒凑到你跟前,献宝似的掀开红绸——里面躺着柄通体莹白的匕首,刃口泛着月华般的冷光,柄上嵌着颗鸽卵大的珍珠,竟是南海深处百年难遇的避水珠。
"瞧见没?在人间沉船里捞的,据说能避万水,往后你去东海巡查,带着它准没错。"
她把匕首往你手里塞,指尖忽然顿住,盯着你掌心那道浅疤,
"你受伤了?"
话音未落,偏殿那边传来璃的惊呼,跟着是器物落地的脆响。你心头一紧,拔腿就往偏殿赶,苏铃兰跟在身后咋咋呼呼:
"怎么了怎么了?拆家了?"
殿内景象让你眸色一沉——楚星辞半倚在榻边,玄色衣袍下摆洇开片暗红,璃正蹲在地上捡摔碎的瓷片,指尖被划破了也顾不上。见你进来,璃眼圈泛红:
"姐姐,他刚想下床,突然就呕血了......"
楚星辞抬手拭去唇角血迹,桃花眼在烛火里漾着水光,反倒冲你笑了笑:
"让殿下担心了,许是动作急了些。"
你刚要上前,苏铃兰已抢先一步按住他的腕脉,绛红袍角扫过榻沿,她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脉象......"
话没说完,突然抬头看向你,眼神里满是惊疑,
"他体内有两股气在打架,一股是仙家灵气,另一股......"
"另一股是什么?"
你追问。
苏铃兰却摇了摇头,指尖从他腕上移开:
"说不准,有点像魔气,又比魔气纯些。"
楚星辞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情绪:
"仙尊说笑了,我自幼在凡间修行,许是沾染了些浊气。"
正说着,锦玉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乌木托盘,上面放着个青瓷药瓶:
"主人,霜华宫派人送药来了,说是冷月仙君特意嘱咐,给您掌心的伤换药。"
你捏着那药瓶,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瓶身刻着细小的桂花纹,是冷月惯用的样式。苏铃兰凑过来嗅了嗅,咂咂嘴,
"哟,冷月那冰块脸竟也会送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入夜后,你坐在窗前给璃包扎指尖,他忽然小声问:
"姐姐,楚公子真的是好人吗?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你缠绷带的手顿了顿,望向窗外——霜华宫方向浮着层淡淡的光晕,想来冷月还在处理仙狱的卷宗。你想起白日里他送来的药,瓶底贴着张极小的字条,上面是他惯有的冷硬字迹:
凝神草混了晨露煎,可护心脉。
"璃,"
你摸了摸他的头,
"有些人像带刺的仙植,看着危险,未必就真的会伤人。但防人之心,总归是要有的。"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鹤鸣,是水族的信使。你拆开信笺,水玉溪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说已备好了南海万年珊瑚,要为你打造新的战甲。末尾添了句:
听闻殿下捡了位客人,若有需,水族医术或能帮上忙。
你望着信笺上那行小字,忽然想起上一世水族全族覆灭时,水玉溪最后望向你的眼神,温柔里裹着决绝。心口像被什么堵住,闷得发慌。
这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急促:"宿主!因为你与楚星辞相遇,隐藏支线已激活——请查明楚星辞的真实身份,奖励积分翻倍!"
你猛地抬头,望向偏殿方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银,而那扇紧闭的殿门后,正藏着你看不懂的深渊。
霜华宫内,冷月刚处理完仙狱的卷宗,案头的桂花茶凉透了也未动。他望着窗外那轮残月,指尖在"知遇恩"那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忽然低声道:"青月,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那些风雨了。"
桂树影落在他玄色衣袍上,晃动间,竟像是藏了片温柔的月光。